示波器上的波束已经十分微弱。满身是血的主刀医生说,“答应她!给她力量!”
秦入骨的嘴唇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镂心,镂心,镂心”终于呢哝出来的话语,除了她的名字,再无赘语。
回光返照,镂心微微睁开瞳眸,看清面前的男子,脸上便露出安详的笑容,“刻骨。”
“跟她说,挺住,挺住就是胜利!”医生教导道。然而,秦入骨说不出其他任何话来。
唯有不停地哽咽着她的名字。“镂心,镂心,镂心”。
镂心微笑,不是含着泪的微笑,是真正的微笑,“刻骨,答应我,照顾好我们家太后,还有,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
示波器上的波束平息了。
秦入骨站起来,面无表情,岿然不动,站得那么笔直,甚至让人感觉他会随时倒下。
就像,已经身中数弹的战士,仍挺立着,最后的特写镜头。
他立正站定,缓缓敬礼。
医院中一座残阳铺地的木桥上。
相思踽踽独行。
天幕中的晦暗黄昏,云彩宛似流淌着的血河一样,波浪起伏地高高悬挂,恐怖和血腥在此时却变得如此甜美。那流动的血水弥漫在头顶,想要铺天盖地一般让人窒息。
黑色的群山,仿佛是死亡的幽灵,从远方向她压来。在这条让人看不到尽头的木桥上,相思看到自己幻化成一具骷髅,那一瞬间,她觉得在心灵深处以及宇宙中,都传出了响彻天地、令人毛骨悚然的呐喊声。
在那如血夕阳下,她是那样的无助和惊恐,歇斯底里地大声呐喊着。
她双手紧捂耳朵,面孔扭曲成三角形,空洞洞的眼窝和模糊的身躯,仿佛咒魂怨灵。
——姐姐逝世的阴影,会笼罩自己一生一世吧?
鹰师军帐连营。
两名军官带着四名仪仗装束的纠察来到帐篷门口。
“秦入骨同志,请你出来!”军官面无表情地喊了声。门口哨兵看到四名纠察,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慌忙进帐报告。三分钟后,秦入骨迈步出帐。
军官说,“秦入骨,经军区政治部批准,从现在起,对你实行隔离审查!”
秦入骨依然面无表情,只微微颔首。
纠察们押着他走出鹰师军帐连营,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推进了车里,再“砰”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面包车呼啸着驶远。
银山三营。
“肇事手枪查明是秦入骨所有,已经构成刑法中‘武器装备肇事罪’,今天早上被军区政治部隔离审查了!”
甘雨沛语气沉重地向秦切肤报告。
“我去找聂参谋长。”秦切肤脸色铁青地站起来。
甘雨沛冷笑,“营长去找有何用?这次涉及人命,只有一个人能搬动聂参谋长的救兵。”她曾在女兵面试时见识过聂辅周对某人的偏爱。
“谁?”秦切肤急促追问。
甘雨沛看了看他,垂下眼帘,“楚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