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妙并没有被我逗乐,反而神情肃然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这里病人太多,你快些捂上。”
我依言将那麻布在脸上系好,问道:“我见街上的中军也都掩着口鼻,这样果真有用?”
“多少是有些作用的,但最好还是不要出门。”阿妙点点我,“你就算再闲不住,这段时间也要忍着别乱跑。”
“我尽量。”我咧嘴一笑,又想起一事,便问道,“袁相亡故,也是因为这疫病?”
“是,袁相年纪大了,没能扛过去,听堂主说,宫里还有几位染病的老人,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阿妙声音越来越低。
我有些难过,袁宰在翟亭面前替陆休和我撑腰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不过,堂主和孔大医一直在寻找治病方子,已经有了些眉目,大京应该快要好了。”
我向着阿妙深深地躬下身去:“多谢你们。”
阿妙将我拉起来,正要开口,就听前堂有人喊她,只能匆匆道:“我要去忙了,你老实在钦臬司待着,不许出来,还有,这段时间留意自己的言行,能不说话尽量别说话。”
“知道了,嫂子。”我应道。
阿妙终于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向我点了一下头,便跑向前堂。
出了正林堂,我坐在不知谁家的屋顶上出神,那个压抑的钦臬司,我一点也不想回去,可现在的大京,我还能去哪里?
不行,现在的局势不允许我束手无策,既然有张华由梗在中间,没办法继续查眉姨之死,那我就去查陆休包庇宗虞明的原因,洗清他的嫌疑。
主意打定,我跳下房顶,拔腿向刑仵司跑去。
路过东华街时,我鬼使神差地往里走了一截,一直走到上九街,站在文相府门前。
曾经威严气派的文相府,虽然外观看来没什么不同,却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凄凉,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光采。
正看得出神,忽然听到文相府大门打开的声音,我连忙跃起,跳上对面府邸的门头藏起身来,悄悄地向下望去。
文相府门里出来的是一顶极其奢华的轿子,轿夫们低着头,脚步轻快地往东边去了,看装饰这似乎是顶女轿,应该是宗虞明家中的女眷吧,不过,能不被宗虞明牵连,安然无恙地离开文相府,这位女眷还真是幸运。
我跳回地面,不再闲逛,径直跑向刑仵司。
刑仵司里,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与人丁零落的钦臬司完全不同,我等了许久才见到翟亭,只见他全无之前体面自矜的模样,而是双眼红肿,胡子拉碴,似乎多日不曾休息。
“陈特使前来所为何事?”翟亭疲惫地坐到椅子上。
我行礼道:“翟大人,我刚从吴陵回京,听闻陆休所做之事后,实在疑惑不已,恳请大人将详细情况告知。”
“原来是为此事。哎,陈特使,莫说你疑惑,本官也实在想不通,但他确实做了。”
“包括让正林堂陶堂主作伪证,拿走证人口供与宗虞明罪证,以及试图私放宗虞明?”
翟亭看着我,缓缓点了点头:“不错,作伪证,毁证言证物,劫囚,他都做了。”
我急道:“翟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哪一件像是陆休会做出来的事?”
“奇怪,可本官再奇怪也没有用,无论是宗虞明,还是陆休,都罪证确凿,本官只能依律行事。正好,陈特使,请你转告陆休,这几日他就要被移送到我司了,希望他能坦陈罪过,毕竟,他也曾是维护律法之人。”
说完这些,又有人匆匆忙忙地进来向翟亭回禀公务,我见他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只好行礼告退。
中军,正林堂,刑仵司,似乎整个大京都在忙,只有钦臬司被忽略。
我站在刑仵司门口,仰头望着有些阴沉的天,隔着麻布深深地吸了口气,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喧哗声,回头看去,就见两个年轻男子被赶了出来。
那两个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一个身着白衫,一表人才,但似乎不太能应付得了眼下的局面,急红了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另一个一身灰衣,玉树临风,正在与推他们出来的刑仵司小兵据理力争,可小兵哪里理会,粗鲁地将他们二人一路推到门口,便自顾自回去了。
刑仵司负责断案与刑罚,时常会有百姓来报案,有些确有冤情,有些却是无理取闹,这种场景并不少见。
此时的我哪有心思管闲事,随意瞥了他们一眼便准备离开,就听这二人边走边气愤地讨论了起来:
“唐兄,这可如何是好?”
“实在不行,我们去告御状!”
“皇上会管我们这等小事吗?”
“京试作弊,岂能算作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