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猛然想起那日进京时遇到的书生,他疯了一般地想要闯入城中,还不管不顾地说了一句话:
“说好交钱便能过了京试,结果却连大京城门也不让我们进!官员黑心贪昧却不给办事,特使路遇不公却熟视无睹,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想到此,我立刻走上前去,行礼道:“二位兄台请留步。”
那二人看向我,躬身回了礼,身着灰衣的书生有些疑惑地道:“阁下有何指教?”
“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对视一眼,灰衣书生点了点头,道:“我们住在罗家巷,兄台若是不弃,请随我们来。”
我自然应允,跟着他们走向空无一人的大街,这才反应过来,奇道:“二位为何不受禁足之规所限?”
灰衣书生也奇怪地看向我:“每隔三日在规定时辰内可出门一次,莫非兄台不是当地人?”
“哦,我刚回京不久,不知这些规矩。”
灰衣书生愈发奇怪:“我原以为兄台也是趁着能出门的时间来此办事,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我犹豫了一下,道:“我负责为各府司采买菜蔬,因而不受此限。”
“兄台是府司采买?那一定认识不少大人,”两个书生齐齐停下脚步,灰衣书生喜道,“在下唐令远,这位是丁肃,我们二人都是赴京赶考的学子,恳请兄台助我们二人一事,如何酬谢都使得!”
我点点头,道:“正好我也有事想请教二位。”
说着,我们三人加快脚步,往罗家巷走去。
唐令远与丁肃租住于罗家巷最深处的一个独门小院内,一人一间厢房,正房被东家上了锁。虽说是厢房,但也干净清幽,很适合学子居住。
我们来到唐令远的房间,他们二人忙着为我沏茶倒水,我客气了一番,半天才坐下。
唐令远开口道:“敢问兄台贵姓?”
“免贵姓陈。”我隐瞒了身份名字,毕竟多事之秋,没有陆休撑腰,私接眉姨之案已是罪状一条,我可不能再多加一条了。
“是这样,我们与陈兄乃是萍水相逢,贸然开口求助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陈兄勿怪。”
“不必客气,”我直截了当道,“唐兄要说的可是京试作弊之事?”
唐令远微微一怔:“不错,陈兄如何知道?”
“前两日我在城门口遇到过几个和二位一样的读书人,提及有人作弊,我只当他们胡言,不想今日在刑仵司门口,也听到二位说了同样的话。”
“城外也有作弊的学子?”丁肃第一次开口,我这才发现他牙齿生得不甚齐整,难怪总是沉默不语。
“据说是花钱买了答案,却恰好碰上大京封城,无法参加京试,因而气恼不已。”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们二人的神情,“但是,京试乃是由大兴名家大儒出题,并由皇上亲自把关复审,怎能做得了弊?”
丁肃看看唐令远,唐令远顿了一下,以破釜沉舟的架势点头道:“能,确实能作弊。”接着,他向我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两个月前,唐令远独身一人来京,偶遇丁肃与另一位名为栾少拙的书生,意气相投,便决定住在一处,既能相互监督温习,又能有个照应。年轻人熟悉起来总是很快,栾少拙热情开朗,丁肃腼腆善良,唐令远正直坦荡,没几天,三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一日,刚从外面回来的栾少拙神秘兮兮地将唐令远与丁肃喊到一处,说他遇到一个朋友,有办法弄到京试的考题。栾少拙性情豪爽,交友甚广,遇到朋友并不奇怪,但京试的考题,岂是说弄到就能弄到的?
听到唐令远的质疑,栾少拙压低声音道:“京试的考题,也不是这一年才开始泄露的,前几年也有很多学子靠这样的泄题一举进入殿试。哈哈,我好不容易打听到路子,今年要轮到咱们兄弟三人出头了!”
唐令远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道:“你我千里迢迢赴京赶考乃是为了施展所学,以作弊之法赢得功名,岂非本末倒置?”
栾少拙知他性子直,便劝道:“若是只有我们作弊,自然不应该,但如今京试作弊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比拼的不过是谁更有门路,唐兄,难道你甘愿被那些有门路却无才学的人踩在脚下吗?”
唐令远已连着三年参加京试无果,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
栾少拙又道:“我知你心中抱负,也知你一身才华,大兴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才,我不愿让那些偷奸耍滑之人夺去本该属于我们的机会!”
丁肃在一旁使劲点头:“栾兄所言甚是。”
“更何况,京试就算作弊也并非易事,据说交钱之后,只能获知拟考的大致范围,不会将考题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所以,说是作弊,其实相当于请了一位会押题的先生,更加重要的还是个人才学与努力。”栾少拙趁热打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