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夏王于我而言,是憎恨,是隔阂,我根本不了解他的脾性与过往,却没想到,他竟救过于夕霖的命。
“当年,他比你还要年轻,也是这样有情有义,坚守公道,看不惯先帝的过河拆桥,就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将我偷偷送出宫外,还以烧焦面目的死囚假充我的尸首,我全靠夏王的仗义相救,才能有今天啊!”
我听得呆住了,忽然想起在兰南我被打入死牢的时候,夏王也打算以相同的办法救我出去,原来他已经干过一次了。
“可惜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夏王,本以为只能来世再报,感谢老天爷,让我又有了机会,能向夏王之子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摇头道:“不必了,我未受过他的恩,也不想沾他的光。”
“你——”于夕霖被我冷淡的样子弄得有些无措,其他人也都奇怪地望着我。
“我娘亲只是夏王不愿迎娶的平民之女,我也只是入不了皇室的野种庶子,我们不敢,也不愿高攀夏王。”
“可是——”于夕霖有些疑惑,“在我的印象中,夏王古道热肠,极重情义,绝不会做出抛妻弃子之事。”
“师父,”我看向白祖崇,凄然一笑,“我小时候是何模样你最清楚,因为没有父亲而受尽欺辱你也都看在眼里,难道还能是我胡编的不成?”
白祖崇定定地看着我,叹了口气。
“不,”于夕霖皱眉道,“夏王绝不是那样的人,皇家管制森严,一定是先帝不允许夏王迎娶平民,所以——”
“无所谓了,”我打断他,不想再听任何人为夏王辩解,“夏王是老族长的救命恩人,但他是不是有情有义,是不是被逼无奈,都与我无关,对我而言,他不过是那个醉心于黄白术的‘仙王爷’。”
众人都无话可说,我也不想再开口,疲惫地坐回椅子上。
白祖崇忽然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夏王为何突然对求仙问道起了兴趣?”
我将头埋在手里,闷声道:“是想长生不老吧。”
白祖崇缓缓道:“我倒觉得,或许是他深爱你的娘亲,却因种种原因无法厮守到老,所以他只能装作一心求仙,无欲无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逃避先帝为他指婚,才能一辈子都不辜负你的娘亲。”
我沉默片刻,低声说:“……我从未这样想过……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他终身不娶,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但我娘亲,依然一辈子等不到他,依然一辈子受人指指点点,我也——”说到这里,我猛地停下,不想继续说下去。
白祖崇见我如此,也不再多说,轻轻拍了拍我。
我心中五味杂陈,也许在他们看来,夏王是个好人,而他甘冒风险救下于夕霖,也确实令我刮目相看,可我还是为娘亲感到难过与不值。
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想到那抹倩影。
直至今日,回忆起那天的分别,我的心依旧会一阵一阵地揪着疼,我相信,她也时时在牵挂着我。但我们都很清楚,我们没有将来,所以,我们索性选择不要开始。
若是当初夏王也能看得这么明白,娘亲的一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们一聊便是一整天,自从来到新阳,心情之大起大落远超于过去十年,如今困惑着我的种种都有了解答,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的我终于感到了倦意,聊着聊着便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从窗口望去,于夕霖和白祖崇又在院中晒着太阳闲聊,晚晴和于丘在一旁静静地听,我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精神恢复了大半,便抬步走出门外。
“唔,终于醒了。”白祖崇当先看到我。
我不好意思地向众人行礼:“让各位见笑了。”
于夕霖笑道:“能吃能睡乃是人生大幸,到了我这把岁数,再累也只能瞪着眼发呆。”
说笑间,晚晴给我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粥,我道了谢,对着她道:“我得尽快赶回新阳,将之前查到的事告诉陆休,你要一起走,还是待我事情了结再回来接你?”
晚晴低下头,咬了咬唇,道:“陈大哥,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事,我觉得,刘老太太的字条被我找到,其实是她的在天之灵叫我来替她照顾老族长,而且我在新阳也已没有一个亲人,所以我想留下来。”
我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便点头道:“也好,你留在这里确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虽然你说扫背求雨是骗人的,但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大家。陈大哥,求你一定要帮帮他们!”
“放心,”我重重地点头,“不管是我,还是陆休,都绝不会再让新阳百姓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