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出殡

    灯笼散了，提起来就塌成一条大“鱼”，弟弟和小男孩儿望着对方，一只手抹着鼻涕和泪水，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衣服，相互推来推去。

    大仓的院子被锣鼓声、唱戏声团团围住，妈妈听不见弟弟和小男孩的哭声。

    金燕从大仓里屋跑出来，大声地对妈妈说:“他们俩哭了。”

    “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妈妈半信半疑，“打架了？”

    “嗯。”

    “在哪？”

    “里面。”

    妈妈刮完手里的洋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皱着眉头朝里屋快步走去。

    “他们抢灯笼，把灯笼抢坏了。”

    “你怎么不劝劝他们。”

    “拉都拉不住。”金燕小跑着跟在妈妈后面。

    大仓里屋的水泥地板上沾了一层厚厚的油污，弟弟和小男孩儿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妈妈把他们抱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看着一旁的烂灯笼说:“这下好了，两个人都玩不成。”

    “金燕，带弟弟出去玩吧！”妈妈一边拉一个小孩儿走到院子。

    小男孩儿立刻跑到他妈妈旁边，用袖子擦干眼泪，任凭妈妈唠叨，乖乖的坐在条凳的另一头。

    金燕拉着弟弟去大场上看戏了。

    唱戏的人正对着棺材表演，人群围在她们周围，形成一个扇形。

    这一曲结束，老先生敲响几次大锣，绕着棺材念了几圈经，春柳爸爸和其他戴孝布人在棺材前磕了三个头。

    老苏珍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她身穿一件干净的大红色花外套，背了一个灰绿色的布袋，里面插着一束柳枝，手里还提了一个小麻袋。她嘴里边念叨着什么，边从小麻袋里掏出米，重重的撒在棺材和花架上。撒了两圈米，她迅速将小麻袋卷起口子，放进布袋，抽出柳枝，不停的拍打棺材和花架。

    人群里不时传来惊叹:“这老苏珍还真有一套。”

    “也难怪家家都请她。”

    “是呢！”

    “你说她会害怕吗？。”

    “不会吧？”

    “会吧！再怎么说也是个人呐！”

    ……

    又有些人小声地揣测着苏珍的世界，在月牙寨的人眼里，苏珍十分不正常，要么是个老疯子，要么是个精神病，寨子里的小孩儿看见她都远远的躲着。

    有些人遇到苏珍会打招呼，苏珍也会嘲他们笑；有些人遇到苏珍会跟她说话，苏珍也会答应他们，虽然都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但也不显得生分；有些人遇到苏珍会跟她开玩笑，苏珍有时候回应，有时候像没听见一样，不理人。

    没有人真正了解苏珍，也没有真正懂她。

    仪式结束，八个抬重的男人立即归位，老先生拉长声音，喊了一句:“起棺——”队伍又开始吹吹打打，抬纸火的人也从四周加入队伍，缓缓前进。

    绕月牙寨走了一圈后，队伍在去春柳家坟山的路口停下。

    除了春柳怀里的遗像，棺材、纸火、花圈以及春梅手里的鲜花，都通通装上拖拉机拉走了。

    春柳和春梅出来的这一路没掉一滴眼泪，在返程回家的时候却泪流成河。

    金燕和弟弟跟在他们后面，也不停地抹眼泪。

    晚上，寨子里的人都挤到春柳家的院子边儿上看戏、舞狮子。

    他们喝着茶水儿、磕着花生瓜子儿，聊着天儿，好不热闹。

    金燕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和春柳、春梅磕头的背影，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