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尚未鸡鸣,陈丰尧已经醒来了。
他本想多睡一会儿,可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心口有些慌,好像悬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强迫自己闭了眼睛,用被子蒙着头,身体缩成一个团,一动不动。不到一分钟,陈丰尧爬起来,穿好了衣裳,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推门而出。
清冷的空气,沁人心肺。
站在门口,陈丰尧深呼吸一口气后,伸了个懒腰,精神为之一振。走到院中央的辘轳井旁边,绞了一桶水上来,提向正房。
三间土坯正房,房顶上枯黄的茅草,就好像是陈丰尧的瘦弱的身躯。一桶水提着有些费劲,在门槛前竭了一会儿后,陈丰尧才跨进屋里。
屋里光线暗淡,靠门口一方土灶台被烟熏黑了,表面口子裂开,像饥饿的怪兽张开的嘴,要把陈丰尧吞掉一般,看着有些害怕。
灶台边有一口黑瓷缸,缸沿有个豁口。把水桶提到缸沿上,倒了水后,陈丰尧的脸已是憋的通红。等把缸里注满水时,陈丰尧也已满头大汗,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
陈丰尧喘着粗气在辘轳井旁边用凉水冲洗后,又提了一桶水进到自己的屋里。
这是一间西房,只有正房三分之二高,没有窗户,破木板的门。房里盘了土炕,炕上靠墙角摆着一只箱子。
土地面,经年累月被踩的凸凹不平,陈丰尧往地上洒了水,清扫一遍。拿起抹布醮了水,爬到炕上把箱子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连擦两遍才满意。
屋里一穷二白,没什么可收拾的,擦完了木箱,陈丰尧往牛棚走去。牛槽里添了一把干草,把两岁大的黄牛推到边上,开始清理牛粪,又在地面上洒了水。
忙活完时,天已经亮了。
陈丰尧蹲坐在辘轳井边的磨盘上,情绪变的低落起来,目光中带着不舍与依恋,打量着自家的院子,好似要把一切都刻进心里。
他家本就不富裕,十亩薄地要养活一家五口人,日子艰难可想而知。
天不养人,今年又遭了大旱,地里的收成交完赋税,留了种粮后,已经没剩下多少,最多够一家五口人坚持半年。
从仲夏时,陈父便愁皱苦脸,日盛一日。秋收后,连话都不说了。全家人陷入了愁闷之中,为明年的光景忧愁不已。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农民没有文化,或许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道理是相同的。
今年欠收,明年就要饿肚子。若明年依然大旱,为了不让全家人饿死,唯有卖儿卖女。
陈父是个有远见的,秋收时就开始考虑全家的出路。他有二子一女,大儿子有造化,了村里私塾教师的法眼,喝起了墨水,去年考中了童生。等到明年,就去参加县试,一旦考中,就是秀才了。
这是老陈家的希望所在,陈父指望着大儿子光宗耀祖,什么营生都不许他干,只要每天读书就行。
二儿子陈丰尧,名字还是老大给取的呢,取丰收富饶之意。今年十二岁,已经能顶门立户,当壮劳力使唤了。
小女儿七岁,是个赔钱货,不说也罢!
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顿饭能吃三盆十八碗,陈父看着心肝儿都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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