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和尚已经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等他真的回过神来,只会发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到了绝境。
那个时候,底牌一开,输赢已现,就由不得他了。
看着那辆豪华依维柯商务车的尾灯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之后,我带着贾义大海两人转身走回了柳畔人家。
陈蒿和他的那帮豪门友人、贵族纨绔在吃饱喝足之后,临走之前,面对着依旧站得笔直,高声大喊“领导好走”的我,已经有些许醉意的陈蒿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大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这才上车而去。
莎莎的形容没有错。
陈蒿这个人,性格张扬跋扈,翻脸无情,有小聪明却极度自负,天底下他最大,只要顺着毛摸,就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自从天南海北地闯荡了两年之后,如今的险儿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谁都不好使,只信手中刀的家伙了。
以险儿的聪明,再搭配上一个最听他话的小黑,一个极懂察言观色的简杰来打下手,我能够放心。
至于地儿那边,之前电话里面就已经告诉我,全都按照当初莎莎所提供的消息安排妥当了。
就在这座城市里的另外一个角落。
地儿已经安排好了牌局,空下了正北的座位,准备好了咖啡和人头马。
因为,莎莎说,陈蒿打牌时,一定要坐北方,寓意是坐北朝南,君临天下,通杀四方。陈蒿那个重权在握管辖一方的父亲曾经把他送去英国留过学,书没读出个屁来,但是爱上了喝咖啡白兰地。
打牌时,他通常会喝咖啡提神,但一定要准备一瓶路易十三,一旦输了,他就要喝,因为,他相信那句著名的“人头马一开,好运自然来”。
一切都是按照和尚的关门局来设定,虽然换了司机,可就算是接去赌场的也还是每次都坐的那辆依维柯商务车。
到了之后,和尚不在场,陈蒿也不会觉得奇怪。
因为就在他们去的路上,陈蒿会收到一条来自于和尚的短信,大概意思就是:大哥,安心玩,我都安排好了,今天家里临时有点急事,忙完马上过来陪您。
这条信息当然不是和尚自己发的,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他只是由于一个很合理的原因,必须要陪在一个他完全信得过的人家里,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有很巧妙的缘故导致他绝对不会接到电话或是拨出电话。
凭莎莎和关二两人的手段,这都完全不是需要我去担心的事。
如今万事俱备,我只需要耐心等着时机到来那刻,与必会前来此地的第二个人,一局定生死。
走进柳畔人家大厅,一脸精明之色的黑瘦老板白鳊鱼从柜台后面迎了过前:
“钦哥,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随便弄两个菜,边吃边等。如果不要的话,我就让厨房下班了,等下想吃都没得吃了啊。”
我走快两步,握住了白鳊鱼的手:
“那好,白哥,不好意思,老弟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哒,今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白鳊鱼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相握的双手更加用力摇了摇,说:
“钦哥当我是朋友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等你一步登天,记得照顾下老兄弟就行了。不多讲不多讲,我去安排厨房了。”
当白鳊鱼松手离开的那一刻,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短短两句话中对于一个日薄西山老流子的尊重,应该又让我多了一个朋友。
桌上简单摆着几样说不上排场,但却一看就知道下饭饱肚的几样荤素菜式,最妙的是,桌子正当中放了一个小酒精炉,炉子上赫然还钝着一小钵油汪汪的黄焖过山风。
菜是白鳊鱼亲自送过来的,除了他自己外,没有让任何外人进入过这个包厢。送菜时,看着我们颇为惊讶的眼神,白鳊鱼嘴巴往下一撇,露出一丝明显的轻蔑之意:
“说是五斤八两,未必老子就真的要给他上五斤八两啊。反正国家的钱随便拿,他也不当回事。钦哥,就当是老白请你们几兄弟的。这个东西给他们吃,糟蹋了。”
大笑着客气两声后,又约着白鳊鱼喝了杯酒,此人极为上道,一杯过后,也不让我们为难,立马借口要盘账,起身离去。
菜的味道不错,我虽然没有什么胃口,却也不浅不淡的时不时吃上两口。贾义心思重,明显饿了,却还是三扒两口的飞快吃完之后,就自己去饭店外面守着了。只有大海,没心没肺的样子,该吃多少吃多少,一碗一碗又一碗……,那盆过山风本来就不多,贾义想留给我,一筷子都没好意思吃,大海倒是毫不客气,拿着汤瓢就往自己碗里舀,我才心不在焉吃了一坨,刚准备再夹一筷子,一看,钵子里头已经只剩下了几块大蒜子。
我狠狠瞪了大海一眼,他满嘴饭菜,手上还拿着一大块肉在低头大啃,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根本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哭笑不得之下,我索性懒得吃了,放下筷子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江湖传言中,那次在去医院砍卫立康之前,他们两兄弟曾经在九镇车站旁边的小粉馆里面各自吃了一碗牛肉粉。
结果,那碗粉就成为了他们未来好几年当中吃的最后一顿家乡饭,也成为了接下来两三天里面,他们吃的唯一一顿饭,下一次拿筷子,已经是在广东境内了。
据说,从此之后,这两兄弟至今都再也不吃粉了,本省广西云南贵州,什么地方的粉都不吃。
因为,他们说,粉克他们。
他们要戒粉。
想到这里,我顿时就有点忧愁。
此时此刻,我放下这双筷子容易,但今晚过后,何时何地才能再吃到这口家乡味就不好说了。下一次再张嘴,我胡钦是在贺州,还是在西双版纳,又或者干脆已经到了缅甸某个赌场的后巷里。
天做主,由不得我。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戒粉容易,可我吃的是饭,难道,我要戒饭吗?
正在胡思乱想当中,“滴滴”,桌上手机又传来了短信提示音,狼吞虎咽的大海顿时就停了下来,呆呆看了我一两秒,当我伸手去拿手机的时候,他似乎还是有些舍不得,又飞快抓起碗里的最后两坨肉,一口气塞进了嘴里。
当看到手机屏幕上所显示的那个名字时,我的心里陡然一跳,我万万没想到这种生死攸关的重要时候,居然会收到这个人的信息,下意识想要干脆不看,但想了想,终归还是点开了。
“小钦,最近怎么样?忙不忙?我明天要来市里办点事,有空的话见个面聚一聚,行吗?”
一句话里,三个问号,用词之礼貌克制,可以说是小心翼翼。
我们之间原本不需要这样。
可是,这样处处杀机,人人自危的局面下,你本不应该来找我,更不应该是你来找我。我不相信,我们兄弟如今的处境,那个人会毫无所知。
但你,还是来了。
这个江湖,原来如此,不过如此,真是如此。
我在键盘上飞快按下了几个字:
“明哥,什么事?”
手指在按键上摩挲不休,正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一句伤人伤己的冷漠回答发送之时,耳边传来了大海含含糊糊的问话:
“钦哥,人来了?”
我摇了摇头,说:
“没事,有人想要找我做生意。”
手指猛然摁下,短信发送声中,前尘往事尽付烟云。
世间黯然事,萧郎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