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掌舵之人,在处理手下人之间的人际关系时,不需要讲对错,教人对错是老师的事;掌舵者要讲的是平衡,在最终利益和个人权威之间的平衡。
当我孤身一人走出桑拿房,面对着众多兄弟与和尚一伙纷纷看着我的奇怪眼神,我知道,就在此时此刻,这种平衡已经被大海打破。
我微微笑了起来,纵然有着滔天烈焰在胸膛里沸腾炙烤,我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这些年以来,如履薄冰的江湖生涯,早已经让我懂得隐藏自己。有些事情,有些想法,就算是面对着最亲密的人,也只能烂在肚里,埋在心中,绝对不可以在人前表露。
于是,我努力令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平淡自如,不形喜怒,甚至还故意讳莫如深地对着那些翘首而望的兄弟们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正与和尚交谈的小二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径直走到我的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了?里面出了问题?”
我直勾勾盯着小二爷,淡淡回答了一句:
“还行,不碍事。”
听到我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之后,小二爷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了桑拿房一眼,没有作声。
而先后凑过来的地儿和贾义两人显然对于我的回答并不满意,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抬脚转头,准备要走进桑拿房里面,地儿嘴里还说了一句:
“这个jī巴大海,怎么还不出来?老子去看看,有个鬼啊!”
地儿口中这一句普通之极,接近于自言自语的话却让我刻意压制在心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
下一秒钟,我收回已经踏出去的半只脚,也转过身来,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看着已经开始离去的二人背影说:
“不要去了,回来。”
二人都停了下来。
也许是我话语中显露出的异常情绪,让鞍前马后跟我多年的贾义感觉到了不对,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地儿和我太过亲密。
所以,他不需要也并没有很敏锐地感受到我的语气变化,他只是依旧看着桑拿那边,微微定了一秒来钟,说:
“我还是去看看,他开了枪,紧待在这里不是这么回事。”
地儿的脚步又一次踏了出去。
那一刻,我想,我已经不再是我,不再是那个九镇旁的神人山上,曾经对着漫天神佛与地儿喝过血酒,拜过把子,共过患难的胡钦。
我并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谁,我只晓得,这些压力,这种焦躁的感觉开始让我不耐烦了,也开始让我想发泄。
我听到一种极度陌生的声音从自己的口里传了出来,僵硬而残忍:
“喂!我的话是放屁是吗?我,说,不,要,去,了!”
下一瞬间,我无比清晰地看到地儿刚刚落在地面的脚掌滞留在了原地,他回过头与我对视,嘴巴微张,满脸茫然,不可置信。
贾义远远地挪到了一旁。
小二爷用最快的速度走到我的身边,搂住了我的肩膀。
地儿低下了与我对视的目光。
虽然,浑身的血液依旧在剧烈流动,但是心底强烈的愤怒与被藐视感在这一刻舒缓下来。
在和尚的询问招呼声中,我一言不发走出浴池,独自迈向了浴场大门。
我想要点燃指间的香烟,然而心中的怒火却让我的手掌颤抖不停,怎么都点不燃那一个小小的火机,直到尾随而至的小二爷将火凑到了面前。
“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烟,没有说话。
“都是好心,为了险儿,没得必要发这么大脾气,大海,不听话?”
“嘭”的一声,火机被摔得四分五裂,残破的机身在我脚下犹自旋转不休。
“这个小麻皮!”
当我从牙缝里面挤出了几个冒着冷气的字之后,我和二爷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那一刻,从小二爷望向我的眼神里,我知道,他明白了。
像他这样的人,他什么都看明白了。
他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暴怒。
但是他不说,他只是那样沉默地看着我。
因为,他无法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有些话,也不应该是他说。
我突然感到了一种羞愧。
究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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