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哀乐,抑或者,他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压在了内心最深处,那是一个看不见的角落,任何人都无法抵达的地方。
这世间很多人,看似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也有那么些人,看似远在天涯,其实早已深深融入彼此的灵魂。
他的孤独和伤悲,只容许一个人看见。
夜色清幽,整个天定宫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手捧着那柄照影剑,男子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她留给他的,也只有这柄剑了。
璃歌,夜璃歌,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肯回来?
你知不知道,没有你在的天定宫,就像冰窖一样地冷?
北宏历开元七年的夏天,吴铠完成了对宋京的合围,八十万大军将宋京城围得水泄不通。
“将军,要进攻吗?”
“不。”吴铠摆摆手,稳稳踞坐于马背之上,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前方,“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是!”
一身龙袍的南宫墨出现在城头上,两人的目光遥遥相遇,一个冷凝,另一个深邃如地狱暗渊。
第四百三十八章:慷慨赴死
“南宫墨,”吴铠的声音带着一种强大的穿透力,“你听好了,我吴铠,绝不以武力压人!你大可以呆在宋京,继续做你的皇帝!”
南宫墨,包括城下数十万人,齐齐睁大眼,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千辛万苦,死了伤了多少人,方才得到今日之战绩,可他们的大将军,却说放弃便欲放弃,这,这岂不是?
“你说的,是真的?”南宫墨瞪大双眼,微微有些颤抖。
“是!”吴铠朗声答道,“朗朗乾坤在上,证明我吴铠一字不虚!”
“好,好,”人皆畏死,南宫墨也不例外,但凡给他一丝希望,就会挣扎着活下去,更何况,他心中还存着侥幸,总觉得自己可以反戈一击,伸手按着栏杆,南宫墨迫出胸中最后一口气,“朕答应你,只要你不攻城,朕就会,不动宋京城。”
“撤!”吴铠一挥信号旗,号角长鸣,北宏军开始缓缓朝后退去。
南宫墨呼出一口气,但觉双腿酸软,忍不住朝地上滑去,额头上全是冷汗:“安全了,安全了……”
“皇上。”一个女子姗姗而来,俯身将他扶起。
“淑,淑妃?”南宫墨满脸惊异地看着她,“你,你还在?”
“臣妾一直都在。”淑妃面容沉静,眸中竟无一丝慌乱,“只要皇上需要,臣妾会一直陪伴皇上左右。”
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南宫墨忽然间泪如雨下,然后一把将她抱住:“从前,从前是朕错待了你……”
淑妃摇头,一下一下抚摸着南宫墨的后背,嗓音低沉:“臣妾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爱上了皇上而已。”
“哈哈哈哈,”南宫墨闻听此言,忽然间仰天大笑,“爱妃,有你这句话,朕死何足惜?”
他蓦地站直身体,龙袖一挥:“萧絮儿接旨!”
萧絮儿先站起身,然后款款伏倒:“萧絮儿在!”
“自即日起,朕封你为金瑞皇后,统领三宫六院!”
“臣妾遵旨!”
人生,总是富有各种戏剧性的变化,也许,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最寂寞的时候,却会让你看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从前的南宫墨,总是高高在上,识不得人情冷暖,也不知道人心二字,可是今日,当大军兵临城下,当他四面楚歌,身陷绝境,却得着一颗勇敢的,纯粹的女人之心。
上天不会永远眷顾某一个人,也不会彻底地遗弃某一个人,大奸大恶者,也有刹那良知,大圣大贤者,也有偶尔失足,是故苍天怜悯万物众生,必赐之以奇迹。
而创造种种奇迹的力量,叫作——爱。
“将军!”
“将军!”
吴铠刚刚回到大帐,数名将领便冲了进来。
“为什么不发动进攻?”
“就是,我们花费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才打到这里,这个时候若半途而废,算什么?”
吴铠静静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直到所有人安静下来。
“你们只知道强攻,有没有想过,如果南宫墨拿定主意鱼死网破,我们要死多少人?宋京城里的老百姓又会怎样?自古以来,攻心为上,刀兵为下,擅动兵锋实为不智,难道你们不懂吗?”
将领们齐齐沉默。
“我知道,你们求功心切,却从来不为大局着想——得掌天下,靠的从来不是武力,而是人心,人心你们懂吗?”
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然沉默,不过到底却三三两两散去。
吴铠伫立在案后,默了一瞬,方才提起笔来,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给傅沧泓写了封信函,报告前方的战况。
……
宏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