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拿定,我纵起轻功跃上屋顶,直直地向着褚知白离去的方向追去,可就在我看到褚知白背影的一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身后似乎有人跟踪。
奇怪,除了我还有谁会跟踪这位府尹大人?
我放慢脚步,继续在屋顶上不远不近地盯着。跟踪的这个人脸上有道刀疤,从额头沿着鼻梁嘴角一直延伸到左耳,一看就非良善之辈,可褚知白毫无察觉,照旧按每日的习惯穿街过巷。
很快,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一道无人的深巷,刀疤脸左右看看,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褚知白的后心狠狠扎去。
我在房上看得分明,忙纵身一跃落到二人中间,侧身让过匕首,抓住刀疤脸右手手腕就是一扭,他吃痛松了手,将匕首掉在地上。
褚知白这才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就在这一瞬间,刀疤脸又用左手甩出一个金钱镖,直直地飞向褚知白的咽喉。
我连忙甩刀出鞘,堪堪挡下那镖,刀疤脸见两击不中,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白花花的东西冲我们洒来。
“躲开!”我高喊一声,依稀看到褚知白反应很快,立刻用衣袖蒙住了头,应该无事,但我离得太近,脸上还是沾到了一些,一下子眼睛如着火了一般生疼。
刀疤脸趁机想逃,我闭眼紧抓他的手腕不放,飞起右脚给了他一下,褚知白也上前帮忙,我们二人合力将他制服。
“拿上他的匕首和金钱镖。”我眼睛睁不开,只能出言提醒褚知白。
褚知白依言去拾回这两样东西,然后扶起我,问道:“能看路吗?”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同我讲的第一句话,我摇摇头,他叹了口气,一手扶着我,一手帮我揪着被踢到直不起腰的刀疤脸,慢慢向前走去。
走了片刻,听声音是又回到了府衙,褚知白令府兵将刀疤脸押入大牢,然后将我带到一间房中,招呼侍女过来,折腾了半天,总算将石灰处理完毕。
我眨眨满是泪水的眼睛,终于能看见了。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床榻桌椅一应俱全,但都朴素而陈旧。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极大的书案,上面除了笔墨纸砚,竟然还摆着一只小小的石雕獬豸,头上的角正对着书案后面的椅子;再往上看,正墙上挂着一幅字,端端正正地写着“风禾尽起”。
褚知白就坐在我对面,还是面无表情。
我开口道:“这是你的书房?”
“嗯。”
“行刺你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褚知白摇摇头,忽然自嘲地一笑:“想杀我的人太多了,记不过来。”
“这是为何?谁要杀你?”我不解。
“与你无关。若是眼睛无碍了,就赶紧离开吧。”
我有些气愤:“我刚救了你的命,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褚知白似乎有些无奈:“你不是也想我死吗?为何要救我?”
“你侵吞赈灾银两,致使新阳饿殍遍地,还想谋害前来查案的特使,当然该死。但是,只有律法能定你的罪,也只有律法能让你去死,其他人若想杀你,我是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的。”
褚知白看着我,忽然笑了一下:“我以前瞧不上你,今日才发现,原来你也是个妙人。”
这话说得我又好气又好笑:“那可真是多谢褚大人了。”
褚知白倒了一杯茶端给我:“无论如何,多谢救命之恩。”
“不必,等查出你贪腐的罪证,我还是会亲手将你送进大牢。”
褚知白不以为意地笑笑,没有说话。
“你为何说许多人想要杀你?”
“上头厌我碍事,下头恨我无情,谁都有理由杀我。”褚知白站起身来,慢慢踱到书案后面坐下,伸手抚摸着那只獬豸。
我想了想,试探着问:“众人厌你恨你,皆是因为你执意修坝?”
褚知白出神地想着什么,没有答话。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又道:“这几日我一直跟着你,看你吃穿用度,可谓节俭至极,那些去向不明的银两,难道你全用在了河坝上?”
褚知白喃喃道:“不够啊,还是不够……”
我大惑不解:“你究竟为何非要修坝?”
回应我的仍是一阵沉默。
我走到他面前,双手按在书案上,眼睛紧盯着他道:“倘若你果真不曾为自己贪污过半个铜板,又有何不敢言明?”
褚知白平静地回望着我,却依然不开口。
“住手!”
门口传来一声暴喝,尚山雄怒气冲冲地跳进屋中,对着我提拳就打,我轻巧地让过,转瞬间便与他交手几个来回,尚山雄武艺虽不高强,但这几日肚里有了粮,变得力大势猛,再也不是轻易就能打发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