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些感慨:“苏将军身在寺庙,却仍想着为国谋事,实在令人敬佩。”
苏断山苦笑了一下:“又有何用?总抵不过那些小人巧舌如簧,惑乱君心。”
“皇上还是很英明的,只是一时被蒙蔽而已。对了,苏将军可以想个解决之策,让领取粮草不再成为行兵打仗的拖累,让郑伦、尤奇无法靠分配补给来拿捏三军,请商将军一并写到折子里!”
“说得对!”
我们聊得很是投机,就连中午的斋饭都是一起用的,按苏断山的说法,也只有这准时准点的斋饭,才与纪律严明的军中有几分相似,除此之外再无好处。
一直到傍晚我才离开,兰南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虫子太多,而且毒性颇大,被叮一下,很快就会红肿起来,我只能边挥舞着双手边加快脚步。
路过陆休所住的禅房时,发现里面有灯,我连忙推门走了进去,陆休正在灯下读佛经,见我神采奕奕地进来,似乎稍稍松了口气。
我大喇喇地坐下:“你白天去哪里了?”
“查些东西。你同苏将军聊得可好?”
“挺好,我们是一路人。”我咧嘴一笑,“你叫我来,就是为了接近苏将军吧?”
“嗯,我想了解一些军中情况,苏将军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是他戒心甚重,我又事多无暇,便一直没能坦诚相对。你性情爽朗,善与人结交,所以叫你来助我。”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有些得意,“苏将军嗜酒如命,你千杯不醉,怎就没想到以酒相交呢?”
陆休无奈地看着我:“佛门净地,我怎能与苏将军痛饮?——这样说来,你帮苏将军买酒了?”
我愣了愣,尴尬道:“是——是——是有失妥当。”
“天命寺方丈闻安大师持戒精严,慈悲渊博,虽宽以对人,但你我借宿于此,理应遵循佛门礼数,不可胡来。”
我低头应下,见陆休不再多说,又问:“你不是去北境了吗?”
“嗯。”陆休点点头,又道,“其实我去北境,还是为追查那本册子,所谓助张将军破阵,不过是掩人耳目。到了北境后,却发现线索更多指向西南,而你也来信说,在五龙帮地窖内发现密国参与的证据,于是我便立刻赶来这里。”
“查清了吗?到底是谁在捣鬼?”
陆休微微摇头,道:“我也在等消息,很多事还无法确定。”
我稍有些泄气,随手驱赶着被灯火吸引过来的虫蛾,又道:“那你想从苏将军那里知道些什么呢?”
陆休道:“你同苏将军正常往来便是,我若给你指令,反而会干扰你的想法。”说着,他笑了一下,“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不必事事听命于我。”
第二天一早,陆休又不知所踪,我向苏断山的禅房走去,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不去想心里的那个人。
就在我刚出门的时候,迎面走来几人,闻安方丈与小和尚了尘我昨天都已见过,而另外两个则是书生打扮,一个二十上下,另一个也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其中那年轻人看着有些面善。
“师长,此地幽静,您今晚可以好好歇息了。”年轻人一开口,我愈发觉得熟悉。
另一人微微点了点头,看起来疲惫至极。
“大师,烦请安排最里面的禅房给师长。”年轻人又道。
闻安双手合十,带着他们向寺庙深处走去,我一直看着那年轻人,拼命回想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他也留意到了我,不过只匆匆瞥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似乎除了他身边的师长,多看谁一眼都是浪费。
这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让我一下想了起来——他是秦如许!我和陆休曾在大京遇到过他,当时他正在与冉名争论,我还气不过说了他几句。
“秦公子。”我出声唤住他。
秦如许转过身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早已认不出我是谁。
“秦公子本是对大兴与金丹开战颇有微词,怎么不往北走,反而来了这西南之地?”
“你是?”
“一个普普通通的漠南人,有幸在大京听到过秦公子的‘高论’。”
秦如许歪头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是你!”
旁边那人轻咳一声,秦如许立刻转向他:“师长,此人在大京与我有过一面之缘。”随后又看向我,神情恢复了不可一世的高傲,“这位是当今天子的座上之宾,皇子贵族的入幕之师,著有《玉子集》的大家,也是我的恩师,魏玉魏夫子。”
我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行礼道:“魏夫子。”
那魏玉倒还算客气,回了个礼。
“敢问夫子来此僻壤所为何事?”我问。
秦如许插话道:“师长是受密国国君邀请,前去讲学。”
魏玉在一旁微笑不语,面露自得之色。
“去密国讲学?”我隐隐约约觉得此事不妥,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好道,“夫子学识渊博,声名远扬,正该将我大兴威名传播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