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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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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张恽顿足道:“死有余辜!”

    吕冀盯着赵飞燕,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然后一摆手,“拉去偏殿!验尸之后再做处置!”

    赵飞燕想要开口,却被罂奴紧紧扯住衣袖,只能茫然目视着“妹妹”的尸体被内侍抬走,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下。那一瞬间,绝望中的赵飞燕心里涌出的居然是一丝庆幸,庆幸那个人带走了自己真正的亲妹妹,使她永远不必目睹,更不必经历这一幕。

    “呼魂的事嘛……”吕冀目光在人群间逡巡。

    金蜜镝往前迈了一步。

    吕冀再不情愿,也只好说道:“……就由金车骑和……”

    “臣愿为天子呼魂。”江充拱手说道。

    吕冀应许道:“和江使者一同为天子呼魂。”

    内侍找来天子的衣物,金蜜镝手持外衣,江充紧跟其后,一同踏上木梯。程宗扬早就想走,却没想到吕冀离开之后,那道暗门又被人顶住,想走也走不了。此时只能再一次缩起身子,竭力藏好。

    步履声从楼梯上传来,一名内侍领着金蜜镝和江充走到殿顶的小门处,往外一推,没能推开,连忙说道:“这道门久未使用,昭仪让人封住了,小的这就叫人打开。”

    金蜜镝转身就走,一边吩咐道:“拿梯子去!”

    内侍假模作样地叫了几声,让人在殿外架起长梯。内侍们又是一阵忙乱,不多时搬来长梯,一直搭到殿顶。两名臣子攀梯而上,一直爬到殿顶。

    金蜜镝拿着天子的衣物,手持衣领,江充拿着衣腰,张开衣物,两人面向北方,一边在殿顶奔走,一边为天子呼魂。

    金蜜镝拉长声音高声呼喊道:“天子复矣……”

    江充道:“陛下归来……”

    “天子复矣……”

    “圣上归来吧……”

    两人声音一高一低,金蜜镝雄浑的声音中充满悲怆和哀痛,在夜色间远远传开。宫禁中璀璨的灯火迅速熄灭,陷入黑暗之中,紧接着悲声四起。

    金蜜镝与江充在殿上呼魂,下面也没有闲着。到底是众怒难犯,吕冀被金蜜镝一喝,气焰顿熄,此时与众臣一道换了麻冠麻衣,按照天子的礼仪整治丧事。

    内侍们将御榻搬到寝宫南侧的窗下,撤去染血的被褥,整理天子的遗体。他们小心撬开天子的牙关,将珍珠与碎玉混和,放入天子口中,作为饭含,使亡魂不会饥馁,再拿玉片盖住双眼,用玉瑱塞住七窍。刘骜四肢已然僵硬,众人费尽力气,才将他手脚扳直,固定住,用锦衾盖上。接着在御榻东侧设上酒食,供天子的鬼魂食用。

    几名内侍在寝宫西侧设灶,将香草投入鬯酒烧热,为天子沐浴洁身、栉发,修饰遗容。

    等金蜜镝与江充拿着衣物下来,霍子孟与张汤接过衣物,给天子穿上。随后天子修饰过的遗体被移到寝宫中央,内侍在周围张设帷帐,众人退到在帷帐外跪拜,将生者与死者隔开,以示生死殊途。

    自皇后赵飞燕以下,所有的妃嫔都已经赶来。对于这些深宫中的女子而言,天子是她们唯一的倚仗,听闻天子驾崩,就如同天塌下来一般,哭作一团。

    天子身边的近侍都被抓了起来,张恽俨然以内宫总管自居,吩咐她们除去饰品,解下华丽的宫装,换上素服,外面穿上未缝边的粗制麻衣,以粗麻为带,菅草为鞋。然后解开发髻,用一条寸许宽的麻布条从额前交叉绕过,将长发束为丧髻,拿一根细竹作笄,挽住长发,再用粗布包住头发,洗去脂粉,为天子持丧。

    殿前设幕三重,中间摆放着天子的灵牌,作为灵堂。周围点燃灯烛,用来指引亡灵接受供祭。西阶用长竹挑起一条长达丈二的白帛,上书:刘骜之柩。殿外设庐,供守灵的妃嫔休息,庐中只有苫草,以示丧痛。

    灵堂陈设完毕,诸妃、群臣、宫中的内侍、宫女按照亲疏远近、身份高低,依次设位,痛哭祭奠。

    吕冀放下架子,与霍子孟等人商议后,以大司马的名义下令加强宫禁以及京城的戒备,同时整个汉国以内罢市七日,以防奸人作乱。

    但在告丧时,众人又起争议,天子无后,霍子孟建议以皇后为丧主,吕冀坚持以为不可,既然没有嗣子,丧主一栏只能空缺,要不然眼下就为天子立嗣,作为丧主。

    最后霍子孟妥协,以丧主空缺的方式,向诸侯、群臣报丧。

    四更时分,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群臣陆续接到告丧,急忙赶赴宫中,其中就包括司隶校尉董宣。作为仅存的天子近臣,惊闻天子暴毙,董宣惊骇不已,他立即召集手下隶徒,吩咐几句,然后疾赴宫中。

    皇后跪在帐前,泪光满面,神志恍惚。赶来的众臣依次上前叩拜,轮到董宣时,他一边俯身叩首,一边低声道:“皇后殿下,圣上……”

    身边忽然多了一双靴子,接着张恽的声音响起,“董司隶,你逾位了。”

    董宣重重向天子的遗体叩拜一记,向后退去。

    张恽一言斥退董卧虎,心下不免得意,他扫了一眼皇后等人一眼,然后昂首挺胸地吩咐道:“举哀!”

    寝宫内外,顿时哭声大作。

    赵飞燕哭泣多时,等她泪眼模糊地转过脸,只见定陶王也换了一件小小的麻衣,跪在灵前,这会儿靠在盛姬身上,已经睡熟了。

    罂粟女跪在赵飞燕身后,被张恽目光一扫,半边身子都仿佛浸在冰水中,其寒彻骨。她本来是去长秋宫报信,不料转眼间便物是人非。整个昭阳宫的内侍、宫女都被清洗过一遍,只剩下寥寥数人,连江女傅都不见踪影。

    罂粟女心知不妙,若是依着自己的心思,这会儿就要设法逃生,以免为天子陪葬。可主子吩咐过,让自己留在宫里,一是守护友通期,二是守护皇后。赵昭仪已经自尽,皇后尚在,自己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待下去。

    谁知刚才就在董宣跪下的同时,一粒小小的蜡丸弹到自己手边,要不是自己反应够快,险些就被那个太后宫里的内侍察觉。饶是如此,罂奴也被惊出一身冷汗。她不敢乱动,只借着哀哭掩饰自己的异状。

    赶来的朝臣越来越多,吕冀跪得不耐烦,一边诈哭,一边将袖中的胡椒粉向喉中一弹,连连咳嗽起来。

    两名内侍哭着过来,“大司马伤痛过度,恐是受了风寒,还请休息片刻。”

    殿外的庐舍是天子亲眷所用,吕冀权位再重也没的住。两名内侍扶着他进了偏殿,来到一处刚刚设好的帷帐内。

    许杨已在帐内等候多时,他略一躬身,随即摊开一册卷轴。卷轴极长,上面是一连串的人名,最前面一个名字并无字迹,只有两个圈,下面用朱笔打了一个血淋淋的叉。名讳虽然隐去,但两人都知道这个首先要除掉之人到底是谁。

    再往后,具瑗的名字下面同样用红笔打了个叉,显示已经伏诛。其余几位中常侍:唐衡、左悺、徐璜名下都用红笔画了个圈,显示已被捕拿,唯有单超名下一片空白。

    卷轴往后,打红叉的越来越多,显然那些身份低微而又知情的近侍,已经被大量诛除。

    吕冀在昭阳殿大肆淫虐的时候,许杨等人四处奔忙,急于补救,此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腹诽。若不是吕冀提前半个时辰到场,哪里需要冒着风险处置掉这些人?按照巨君主公的布置,由他们出来作证,反而更能坐实赵昭仪的罪名。

    吕冀看过之后,一把抄起朱笔,在那个用圆圈隐讳的名字旁边又加了一个人名:金蜜镝。

    许杨忍不住道:“大司马,金车骑是朝中重臣,怎好轻易诛除?”

    “只要他死,我不管他是被处死,还是被毒死,或者怎么意外死掉。”吕冀恨恨道:“此人不除,吾不得安!”

    许杨无言以对,只能收起名册,然后捺住焦急,逐一禀报诸般事宜。

    忽然殿内传来一阵嘻笑,“这就是赵昭仪?哎哟哟,瞧着跟活的一样……干嘛呢?还不让开!这贱人害死天子,畏罪自尽,让我说,暴尸三日也不为过!”

    几名簪缨戴冠的高官涌进殿中,却是吕让、吕淑、吕忠等一班吕家子弟。他们大模大样地聚在殿中,围着赵昭仪的尸首指点嘻笑。

    “这就是书里说的那个红颜祸水?确实有几分姿色哈。”

    “柳眉秀口,一点绛唇……好一个尤物!”

    “衣服都没穿好?里面不会是光着的吧?”

    “都让开!都让开!小心这贱人诈死!”吕让推开众人,淫笑道:“待我来验验尸……”

    几人鼓噪着扯开赵昭仪的衣物,里面只有一条沾血的薄纱,那具曼妙的玉体在灯光下一览无余。

    “哎哟,天子可够狠的啊,你瞧这奶子,被抓得都是血痕,奶头都肿了。”

    “这是咬的吧?这粉嫩嫩的奶子都下得去口,真是禽兽……”

    “怪不得死在她身上呢,玩得可真够疯的……”

    “这细皮白肉的,难怪叫温柔乡呢。”

    “我瞧着这小贱人怎么跟让人轮过似的?都被干成这样了……”

    吕让大模大样地伸出手,对着赵昭仪腹下抠了进去,“嗨哟!赶上了哎!刚死没多久这是?里面还软着呢。”

    “把腿扒开!”

    吕家子弟嘻笑着把赵昭仪双腿拉开,一大股精液顿时从她被撑开的蜜穴中涌出。

    “啧啧,这小嫩屄真够水灵的,里面被灌满了吧?”

    吕让一边摸弄着女尸的下体,一边大惊小怪地叫道。

    吕冀阴沉着脸出来,喝道:“放肆!”

    几个小辈连忙收起笑声,吕让却毫不在乎,“这有什么?当初那个冯贵人,还不是被咱们……”

    眼看吕冀瞪起眼晴,吕让终于把剩下的半截话吞了回去,嘴上兀自不服气地说道:“何况这还是个死的?”

    吕冀重重跺了一脚,“都出去!”

    “行了行了,坏不了事。”吕让悻悻然丢下手,招呼道:“走了!走了!给天子披麻戴孝去!”

    吕冀望着几人的背影,恨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杨心下着急,“大司马,不是说好了,让诸位带兵的校尉轮流祭奠的吗?怎么一股脑都来了?”

    吕冀气道:“我怎么知道!”

    “此举殊为不妥!”许杨急道:“天子甫丧,人心难定,只靠卫尉一军,怎能守住南北二宫?还请大司马下令,让他们立刻赶赴北军大营!”

    “慌什么!”吕冀喝斥一声,皱眉道:“祭奠过后,让他们过去就是。”

    许杨自诩多智,此时心里也像打鼓一样,他硬着头皮道:“敢问大司马,继嗣者可安排妥当?”

    吕冀横了他一眼,“这是你该问的吗?”

    许杨直想把手中的卷轴摔到吕冀脸上,自己把身家性命都押在吕家身上,居然连问都不能问一声?他忽然怀疑巨君主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如此庸人,岂能托付大事?

    他退开一步,躬身道:“属下告辞。”说罢匆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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