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菜

    “别去了，帮我洗点菜。”

    大铁锅里正在炼猪油，白色的肥肉一点点变黄，油也在扑哧扑哧地沸腾，金燕拿起锅铲炒了两下。

    “小心炸到。”妈妈加了两根柴。

    金燕从桶里拿出一颗大白菜，掀了几叶在盆里，问妈妈：“够了吗？”

    “再掀点。”

    “够了吗？”金燕又掀了四叶。

    “够了够了，记得把筋筋撕掉。”

    金燕拿盆去接自来水，刚打开水龙头，妈妈就出来：“别放了，用井水暖和些。”

    妈妈揭开井上的木板打了两桶水，金燕蹲在井边呆呆地看着井里的白气，直到妈妈把木板拉好、系上绳子。

    金燕把手伸到井水里，果然比自来水暖和。

    门突然开了，弟弟扛着两根烟花进来，爸爸跟在后面。

    “这么快就回来了。”妈妈说。

    “老孙家的鱼是真的好卖，我去的时候这一车都快卖完了，有几家都还没买到呢。”爸爸把鱼放在地上，塑料袋发出呲呲的声音。

    爸爸拿来一个大吕盆，揭开井上的木板，打了三桶水倒进铝盆，金燕迫不及待地解开袋子把鱼倒进去，四条大草鱼在盆里欢快的游着。

    金燕把白菜送进厨房，灶上有一小盆油渣，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香香的、脆脆的，油油的。中午的菜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要到晚上才丰盛哩。

    饭后，爸爸喂完猪，把剩下的猪食舀进猪食桶里，烧一大锅开水，捉了两只大公鸡栓在井边。金燕盯着妈妈炸酥肉，刚出锅就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烫得她张着嘴直哈气。

    两只鸡一动不动地躺在盆里，爸爸打了一壶开水水浇在鸡身上，边烫边拔毛，很快就露出黄色的鸡皮。爸爸处理完内脏，又清洗了几遍，把它们装回鸡肚子，一只提进厨房，另一只放进不锈钢盆里，盖上饭帕，送去奶奶家。

    妈妈煮上鸡，盖上大锅盖。

    弟弟像个小尾巴粘在爸爸身上，金燕没跟去，同妈妈一起洗长菜。

    金燕学着妈妈想把大叶青菜撕成长条，可撕成两半后就撕不细了，茎一块一块的，叶一片一片的，与妈妈撕的茎连着叶一条的“长菜”相差甚远。

    妈妈见金燕皱着眉头，就使她去厨房拿砧板菜刀来，搭在盆上把藕切成长条。

    “这个要撕吗？”金燕指着水里的芹菜和葱蒜，这几样都是长条的，但她有些拿不准。

    “不撕了。”

    金燕把手伸进盆里，一捧全捞上来，放进竹筲箕。

    爸爸处理好鱼，鸡也差不多熟了。

    妈妈又烧了一锅水煮米。锅里很快冒起白泡泡，她不停地搅拌着米，时不时铲起米拿出几粒捏一捏，“煮成这个就可以了。”妈妈把手里的米给金燕看。

    米粒被捏得扁扁的，四周软中间硬。

    妈妈几下把米铲入竹筲箕，米汤哗啦啦沥在小瓷盆里。锅里再添点水，把夹生米倒进甑子，上汽再蒸一会儿，饭就熟了。

    洗洗锅，妈妈就把把长菜一股脑儿全倒进鸡汤里，煮了一大盆。

    贴好春联，其他菜也差不多熟了，寨子里也陆续响起轰隆隆的鞭炮声。

    爸爸拿来簸箕开始献饭、烧纸、泼水饭。

    妈妈洗干净手点起香灯、摆上贡献——橘子、苹果、糖、沙糕、小粑粑各一盘。

    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爸爸点燃鞭炮扔在门口，鞭炮燃尽，一股刺鼻的“年味儿”袭来。

    爸爸妈妈先夹了鱼肉和长菜在姐弟俩碗里，姐弟俩异口同声：“年年有余！长长久久！”

    妈妈把长菜装进一只大坛子，放到阴凉处，在元宵节前随吃随添，意取“长吃”之意。几天后，“长菜”发酵出一种独特的酸味，打个蘸水，和着米饭一起扒进嘴里，别有一番风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