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那天午后的阳光是印象中最好的。

    午休过后，从桌子上爬起来，睡意还未销尽。

    往窗外看，饱满的光线正铺开在青翠的雪松上，仿佛绿色的宝石溶在了水里，又结成冰。雪松的蜡质的叶子，此刻尽情呼吸着阳光，因为冬日在不远处逼近，她会带来严寒，让一切生命都不敢再随意的呼吸。

    突然间觉得，要出去走走。

    自从沉入眼前的工作之后，图书馆几乎成了我最终的归宿。一年多了，远离了抒情的句子，还有浪漫的遐想。生命如同合欢树悄悄在黑暗里合上叶子，灵魂里最温柔的部分被深深的隐藏，甚至于不再在意碌碌而为下日渐沧桑的脸。

    原来还有风，恰如春风般轻柔，只是春风送来温暖，它带来凉意。这也好，可以让我清醒一下。

    头还是很晕，如梦游般，走在学校外的马路上开始朝一个不只是东还是南的方向走。

    路算是在城市的外围，所以车辆很少，人也很少，但是来来往往，并不显得冷清。路两旁是高大的垂柳，一棵棵披着头，好像在水边洗发的姑娘，只是这姑娘渐添了华发。这条路被人称作“柳树街”很浪漫的名字，却从未有浪漫的故事发生。

    向着不知道东还是南的方向，视线因一座山不能走得更远，它就是远山。

    每次上厕所的时候，我都要选择靠窗户的那个小便池，不是因为它与众不同，只是在这个位置，我可以扭着脖子眺望远山，虽然很难受，但我每次都要做这个我认为很有意义的事。

    两年前，我再也受不了只是远远的看她，就决定走近她，何况看起来她离我也不是很远。如果我能记起“看山跑死马”这句古训，我就不会这么天真了。那次整整走了一下午，她始终离我那么远，仿佛在躲我。最后怕迷路，我无功而返，带着深深的遗憾。

    她始终是我的远山，因为我从未到达。我渴望她的胸怀，蕴在她胸中的气息应该不亚于芝兰之香吧。

    现在，我仍在向着她走，不慌不忙，就好像她在等我，满怀爱意。

    可是这次，我不再想着到达，就这样越走越近好了，知道距离在缩短，也就觉得到达的希望同时在生长。

    风大了，吹得光线有些散乱。本以为难得的一次外出，一定要好好的思考些什么，可惜思绪也被风弄乱了，像条条带子挂在身体的周围，浑身都是意识，却想象不出一副完整的画面。

    路边的阴影里，清扫工在享受生活。这干净的路是他的作品，在这里，没有人能比他发现更多的美。他看着我，我狼狈地从他挑剔的眼神里逃出，害怕他从在我的灵魂里看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抱着手，独自游荡在城外的路上，背着城越行越远——向着山越行越近。

    突然觉悟，比远山还远的是另一座远山。生命的过程就是向着不同的“远山”靠近，每一次到达都是一次开始。

    2007年9月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