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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话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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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所有梦的目的,都是满足我们的本能愿望、消除我们的烦恼,让我们不受烦恼的干扰好好睡觉。弗洛伊德把性当作解开梦之谜的钥匙,大概是因为,性,是人最受压抑的本能。按他的理论,最受压抑的也最易从梦的魔瓶中释放出来。

    魔瓶一经打开,上帝和魔鬼都会争相从梦中浮游出来,活色生香的满足许给我们的各种各样的愿望。

    白天,理智和道德、法律、怯懦、无奈一起,混凝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把渴望、挣扎、纠缠、沉积、潜流牢牢的围堵起来,也蓄积起来,努力营造波澜不惊、水平如镜的假象。但蓄积,就意味着漫漶和淹没。

    现实越来越容易疲惫,好在白天总要熄灭。渴望、挣扎、纠缠、沉积、潜流却一直醒着,象再炽热的阳光也熔化不了仍然各行其是地闪烁在天幕上的星辰,象人鬼情未了中男主人公想死也死不了的灵魂,象洪荒时代鲧用息壤也制服不了的洪水。梦破堤而出,顷刻间就将世界淹没得一片汪洋。

    2

    泛滥的梦的世界里,不会有大禹去疏浚河道。梦横流恣肆,冲溃一切樊篱,向着人的内心最深邃的峡谷裹挟而来,一泻千里,无所畏惧地揭开灵魂沟壑里最真实隐蔽的秘密。

    神话和电影,也是梦的形态,但梦一经理智和逻辑的疏浚,便只能让人看到江河那样有限的风光。梦的形态就是漫漶和淹没,也只有梦,才能产生大海般浩淼的境界和气象,并兼具上帝无所不在的启示、魔鬼无所不能的蛊惑。

    再伟大的艺术大师,也无法将解构和象征的手法运用到梦一样出神入化的地步。在电影和电脑技术衔接得如此娴熟的时代,大师们也依然会对梦制作和剪辑出的光与影自愧弗如。而梦使人对人生产生的彻悟或迷惘,也是所有的文字、影像、图画所不能给予的。

    如果科学家发明了高保真的传感器,能将梦直接显示到荧屏上,在电脑中储存平凡人的缤纷梦境,将成为最时尚的娱乐。

    3

    梦总是溢出现实的容器之外,我们已经不知道梦与现实世界哪一个更广阔。庄子笔下的鲲鹏,抟扶摇直上九万里,感到天地的有限。如果庄子能把这只如垂天之云的鲲鹏化入自己梦中,便可使形神皆为羽翼,无所依凭,又无不可依凭,恍然眼前,倏忽天际,随意古今,任意八荒,做一次最快意的逍遥游了。

    据说,天体的常态是翱翔,也只有宇宙和梦境,容许天体和灵魂如此自由的漫步,并且越痛畅的漫步,越让人感到,梦便是一个宇宙,宇宙就是一个梦。

    正因为在浩瀚得宇宙一样的梦中,才容许人天马无缰,梦笔无羁。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一切都是梦境。

    一切不过是梦!

    4

    一切不过是梦!我突然有些泄气,因为,我意识到,再浩瀚的梦,也不过是几个小小的脑细胞操纵的幻影,就象南柯先生梦中的南柯国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蚂蚁窝;就象可以无限延展的电脑虚拟世界不过是几个软件、芯片在捣鬼。

    真的如佛所说,是一花一世界,一沙一乾坤吗?

    那么,至今说不清到底有多广阔的宇宙真的有那么大吗?

    如果真的有上帝,而且上帝真的创造了世界,那么,我们是真的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上,还是可笑的活在上帝和我们一样大小的头脑里?

    可能,当初孙悟空之所以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却怎么也翻不出佛的掌心,是因为,孙悟空翻跟斗的地方根本不是佛的掌心,只是佛施了催眠术,他一直在佛的梦里折腾却不自知。

    但老孙在一个一个跟头翻着的时候,他一定感到了从没有过的痛快,因为,现实的天地,容不下他那样痛快的舞蹈。

    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屈辱压抑、艰难苦恨,不但没有摧毁孙悟空的精神和意志,反而凝聚成老孙一个越来越强烈的愿望:

    挣脱五行山的重压,好在那个大胖子小小的掌心,重温五百年前那次谜一样痛快的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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