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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正夫闻言,有些惊惶,也有些吃惊,“皇贵君认得臣夫?”
“本宫没见过司徒正夫,自然无法认出。”雪暖汐笑道,“不过见是德贵君宫中的宫侍领着人往后宫而去,便想着应该就是司徒正夫了。”
“原来如此。”司徒正夫在短暂的惊惶之后,也淡定了下来。
毕竟也是武将之正夫,也不至于失了仪态。
“臣夫是外臣之夫,虽早有心进宫给皇贵君请安,但是始终不太方面,且皇贵君方才回宫,恐也无暇接见。”
雪暖汐笑道:“无妨,往后若是司徒正夫有空,便时常进宫来看看,本宫初回宫,得了德贵君不少的照顾,倒也想见见养出这般男儿的人家是何等人家。”
“不敢。”司徒正夫谦卑道,“司徒家蒙陛下隆恩,有一子入宫为君侍,又得恩典进位贵君,司徒一族已然是惶恐不已,不敢言照顾。”
雪暖汐看着眼前这说话密不透风的男子,轻轻一笑,“德贵君想来也在等着正夫了,本宫也还有事,便不陪正夫过去了。”
“不敢。”司徒正夫低头,随即行礼,“恭送皇贵君。”
雪暖汐看了看他,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本宫当年和司徒将军也是有过几面之缘,司徒将军是随陛下从皇女府里出来的,是陛下的心腹要臣,如今又为陛下镇守东域,乃我大周一大功臣,正夫无需对本宫如此客气。”
司徒正夫仍是低头,“妻主得陛下看重,理当以死报效陛下,报效大周!”
雪暖汐仍是轻轻微笑。
冷雨见场面僵住了,便上前,“主子,该去翊君那里了。”
雪暖汐接了这个阶梯下,“如此,本宫便先走一步了。”说罢,起步离开。
“恭送皇贵君。”司徒正夫随其他人一起,恭送了这位几乎在所有男子心中的传奇人物。
待人走远了之后,司徒正夫方才抬起头,看着前方的一行人,心里,重重地叹息一声,有这般一个人在后宫,德贵君如何能够得陛下的眷顾?
也罢。
那孩子的心既然也不在这上头,那便好好过日子,安生过日子就是了。
……
远处,雪暖汐没有停下脚步,却低声地对冷雨下令,“冷雨,你去查查司徒正夫这趟进京带了些什么人?不过要隐蔽一些,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是。”
一行人继续往承月殿而去,方才到了承月殿宫门前,便听到了见了承月殿的宫侍正往外跑,差一点便撞上来雪暖汐等人。
“怎么回事?”雪暖汐见状,不禁焦急道。
那宫侍见到雪暖汐便如同见到了就行一般,当即跪下,“皇……皇贵君,不要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他出事儿了……”
雪暖汐听了这话,当即一惊,“怎么回事?!”
一旁的冷雨一听也是一惊,上午他送翊君回去的时候他虽然脸色不好,但是也不至于出事……难道是想不开了?
“我……我家主子自从早上从交泰殿回来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寝殿内……午膳奴侍见情况不对……便去请了四皇子……可四皇子到了,也无法让主子开门……而且……里面一直没有声音……四皇子已经慌的不成……便让奴侍去禀报凤后……”
雪暖汐一听,心里更是焦急的不成,不等那宫侍说完,便起步走了进去,当他赶到了寝殿外的时候,便见门口已经跪了一圈的人,而司以徽便跪在了门前,手还一下一下地拍打着门。众人见了雪暖汐到来,也是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
“皇贵君……”
而此时,正拍打着房门的司以徽似乎听见了声音,转过扭过头看了过来,在见到了雪暖汐之后,便不管连滚带爬一般走了过来,跪在了雪暖汐面前,面色已经难看的不成。
雪暖汐俯身扶他,“别急,雪父君在这,别急,我去看看。”安抚过后,便起步往前走到了门前,动手拍门,“翊君,是我,你开门!”
寝殿内,仍是没有声音。
“翊君!”
雪暖汐一连唤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当即转过身,看向冷雨,沉声下令,“冷雨,让人将门给撞开!”
“是!”冷雨领命,随后便领着好几个宫侍上前,用最快的速度将门给撞开了。
雪暖汐第一个走进了寝殿内,见外室没人,便直接进了内室,随后便看见蜀羽之呆坐在了寝床前,虽然面色苍白,没有生气,但是却还是活生生的。
见到人没事,雪暖汐便松了口气。
司以徽是第二个冲了上来的,在见到了蜀羽之之后,便猛然冲了上去,一边哭着一边拉着蜀羽之的手,似乎想要他说话,也似乎唯有他说话了他方才能够安心。
蜀羽之也有了反应,抬起了头看着司以徽,但是却不语。
司以徽更是焦虑的不成。
雪暖汐见状,缓步上前,“徽儿,你先出去,让雪父君和你父君说说话。”
司以徽抬头看着他,面带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没事的。”雪暖汐蹲下身子,替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先出去吧。”
司以徽看了看雪暖汐,又看了看蜀羽之,挣扎了好半晌,然后方才起身,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
“你们也下去吧。”雪暖汐起身下令道。
一众宫侍也退了出去。
待寝殿的门关了起来,房间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雪暖汐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蜀羽之,都这般大年纪了,还做这些吓人的事情?”
蜀羽之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虽然不语,可是嘴边那惨淡的一笑却足以让他此时的心情被一览无余。
雪暖汐也不是责怪谁,只是有些无奈,见了蜀羽之不起身,他便也干脆席地而坐,“陛下说她早上那般对你,不是怪,而是气。”
蜀羽之浑身一颤。
“其实蜀羽之。”雪暖汐继续道,“你也怪不得她气吧?你最早嫁给她的,在我们这般多人之中,你对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特别的,可你却那般想她,她心里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我并非……”话未曾说完,眼泪便先流了,随后的话,便也说不下去。
雪暖汐又叹息一声,“其实你和陛下都是一个样,都是图一时的意气!”
蜀羽之睁大了眼眸。
“你在陛下身边那般多年,如今或许你比我更加的了解她。”雪暖汐缓缓道,“即便她真的要那般做,其实你也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不要告诉我你除了直接跟陛下撕破脸之外便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便是我,也能想出好几个来。”
蜀羽之似乎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之所以没有那般做,便是因为你不愿意背着她耍手段吧?”雪暖汐问道,“而她呢,明明也无需将话说的那般的绝,却是说了,不是对你真的失望,只是……或许这便是对待家人的方式的,有时候,意气也只有在家人的面前方才可以表现的淋漓尽致。”
蜀羽之凝注着眼前的男子,看着他的目光忽然间有些陌生。
在他的记忆当中,最多的便是雪暖汐任意妄为的一面,即便是后来入宫成了皇贵君,虽然收敛了许多,可是却也不是能够说出这样话的人来。
“皇贵君……”
“觉得本宫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雪暖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这番话若是豫贤贵君跟你说,或者凤后跟你说,你或许不会觉得奇怪,可本宫呢?本宫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蜀羽之没有说话,却也算是默认。
“蜀羽之。”雪暖汐看着他,眼眸之中泛起岁月的沧桑,“我这十三年身体上或许没有受多大的苦,心上……比起你们,其实也没受到多少的折磨,可是,十三年啊,便是过的再单纯,也不是在自己家中,这十三年来寄人篱下的日子,我学会的不仅仅只是做几件衣裳,做几个好菜。”
“你……”
“虽然回来只有三天。”雪暖汐继续道,脸上泛起了笑容,却仍旧是带着沧桑,“但是……我也感觉到了……或许你们并非如我所想的那般欢迎我回家,我知道……我知道的!只是,我不说出来,不想去深究,更不想让涵涵知道……”
蜀羽之神色一震。
“察言观色。”雪暖汐继续道,“这也是我在这十三年来中学会的一种本事,一种以前我从来便不懂的本事。”
“皇贵君……”
“不过没关系。”雪暖汐还是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这是难以避免的,在你们的眼中,我早早的便是一个死人,别说是你们,便是寻常人,也可能难以一时间接受,我回来,搅乱了你们的生活,所以,你们这般待我,我并不介意。”顿了顿,又道:“可是,我也相信,时间可以造成隔阂,而时间,也同样可以消除隔阂,以我之诚待他人,来日也定然能够收纳他人之真心。”
蜀羽之笑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他很想就他的话说几句,可是,脑海之中却浮现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他们变了,而他,也变了。
只是他们变得污秽龌龊了,而他……却比当日的雪暖汐更加的纯善!
输给这样的人,应该不算是糟糕的事情吧?
可是,他真的真的很想问他一句,为何他可以如此?
而事实上,他也问了。
而得到的答案,却是极为的简单,简单到了仿若他的所有纠结都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不,或许也不能说是简单。
雪暖汐答了一句话:“因为我爱她,我爱司慕涵。”
爱。
这是世上最复杂最厚重的情感。
蜀羽之又落泪了,却与之前的绝望不一样,至于是何种泪,他也说不清楚。
雪暖汐见了,笑了笑,“我似乎说过头了。”随后,便将话题板正了,“四皇子的事情你无须担心,陛下让四皇子出席的确是有意为四皇子择一妻主,不过不是蒙家的,而是司徒家。”
蜀羽之收了泪水,面色一震。
“她说她这般做也是有其他的用意。”雪暖汐也没有隐瞒,“但是司徒家也是一个不错的人家,再有德贵君的关系,四皇子嫁去司徒家不会受委屈的,不过目前还不知道陛下打算将四皇子许给司徒家的哪一位秀,但你放心,本宫已经让冷雨去打听了。”
“司徒家?”蜀羽之低喃道。
是司徒家?
是啊,今日的宫宴便除了蒙家便是司徒家。
可是,为何是司徒家?
司徒家已经有一个德贵君在宫中了,如今再许一个皇子嫁进去……
“你也别多想。”雪暖汐见他神色忧虑,便道:“虽然陛下说她这般是有原因的,但陛下也说了目前东域不会出事,所以司徒将军还是会安然的,我猜测也可能就是陛下要继续倚重司徒将军,而德贵君又一直没有诞育皇嗣,陛下担心司徒将军在东域的领军之权被动摇,所以方才加固了她和皇家的关系。”
说罢,又忙道:“我知道这般的婚事并不是最好的婚事……可是四皇子……”
“臣侍明白。”蜀羽之没有让他说下去,“徽儿若是能够嫁入司徒家,那臣侍这个父君的也能够安心了,司徒家起于平寒,家中并无名门世家那般错综复杂,司徒将军如今又得陛下重用,便是徽儿身患残疾,也不会亏待徽儿的。”
“你能这般想,那便好……”雪暖汐松了口气,他也是为人父亲的,自然明白蜀羽之的心,“再者如今皇子成婚也能如皇女一般开府了,往后都住在皇子府,哪里会有人敢为难皇子?”
蜀羽之笑了笑,“是啊。”
雪暖汐见他如此,便又说起了上去之事,“至于你和陛下……你也别着急,先缓几日,等她气消了,你去给她道个歉,她会明白的。”
蜀羽之垂下了眼帘,没有给出答案。
雪暖汐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好了,事情也明白了,你也莫要这般了,四皇子方才吓的脸色都白了,本宫这便叫他进来,对了,今日之事便莫要给他提及了,免得他自责。”说罢,便起身离开。
“皇贵君。”蜀羽之也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男子,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都是一家人,谢这般多做什么?”雪暖汐笑道,随后转身走了出去,开了门之后,便见司以徽满目焦急地看着自己,“进去吧,你父君已经没事了。”
司以徽重重点了点头,随后便冲了进去。
雪暖汐没有进去打扰,而是起步走出了寝殿,对冷雨道:“好了,冷雨,我们回去吧,免得琝儿着急。”
孩子,永远都是大人的救赎。
……
“正夫见到了皇贵君?”
德贵君宫中,德贵君一听司徒正夫说了遇见雪暖汐一事,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司徒正夫点头,“皇贵君应该是从交泰殿出来的,德贵君不必忧心,皇贵君并未和臣夫说什么。”
“正夫误会了。”德贵君忙道,“本宫只是……是本宫失态了。”
司徒正夫看着眼前的尊贵男子,四贵君之一啊,这是天底下多少男子都歆羡的地位?但是他知道,这孩子并不在乎这些。
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却也是他一手带大的。
而这孩子又一向的贴心懂事。
当日入宫,是为难了他了。
“德贵君,你为司徒家牺牲的已经够多了,如今无需再这般殚精竭虑。”司徒正夫缓缓道,“孩子,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虽然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但是对德贵君来说,却是最大的回报。
是对他所有牺牲的肯定以及回报。
“我……很好……”
司徒正夫握住了他的手,“孩子,为难你了。”
“无事。”德贵君忍住了泪水,“真的,这些年我在后宫一直过的很好,凤后厚待,陛下恩宠,如今还成了贵君,真的,一切都很好……你放心,等我找到机会了便会请陛下让你们回东南,我试探过了凤后,陛下这一趟让你们来京,虽然目的未明,但是并没有伤害你们的用意,所以大可放心。”
“我们来京之前,你姨母从军中让人传来书信,也说了陛下没有恶意的,让我们安心待在京城就成。”司徒正夫微笑道,眼眶也是闪烁着一丝泪花,“其实,依你姨母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够留在京城,你姨母如今的地位太高了,整个东域,陛下都基本交给了你姨母,若有闪失,那后果不堪设想,虽陛下信任你姨母,你姨母也是一心效忠陛下,但是朝中便是再清明也会又小人的存在,我们留在京城,也堵了那些小人的嘴,再者,和你也好有个照应,孩子,虽然你不是我和你姨母的孩子,可是,自将你接到身身边,你便是我们的儿子。”
德贵君眼眶中的泪水终究是忍不住了,“我知道……我知道的……”
所以当日他方才愿意进宫。
为的便是保姨母,报司徒家的平安,即便后来发现,他进宫与否,其实作用不大,也未曾后悔过。
他这般无怨无悔,不仅仅是因为要报恩,更是因为,他也是司徒家的一员,和姨母一家子,都是一家人。
这一日,在局部不平静,但大环境平静的气氛之中度过,夜幕降临,皇宫宫灯璀璨,宫门前,车水马龙,前来参加宫宴的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不但是敬畏皇家的偎依,也是对这超宴的万般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