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帝冲进了面里,然而,在大殿内,却是空无一人。
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身体,继续战栗。
一股炙热顺着血液流变全身。
错觉?!
只是她的错觉吗?
还是,是他的魂魄终于肯来见她了?
他……
真的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吗?!
阿暖,真的是你?
是你吗?!
既然来了,为何这快便不见了?
为什么?
你也恨我对吧?恨我当年没有保护好你,恨我这些年,一直没能让你回家,恨我在思念的同时,渐渐地遗忘。
“你出来!出来?!”永熙帝失控地在大殿内四处寻找着,便只是魂魄,也好!
至少,至少让她跟他说声对不起!
“出来啊!你出来!出来——”
冷雾等人在永熙帝冲进了庙中之后,便也急忙跟上。
在见了永熙帝此时的神色之后,众人都愣了愣。
其他随行的侍卫未曾见过永熙帝这般模样,在她们的眼中,永熙帝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威严帝王,而此时,眼前的帝王,便像是一个疯魔了的傻子一般。
可冷雾见过永熙帝这样的表情。
十三年前,几乎同样是这个时候,他见过了永熙帝这样的神色。
如此如此的相似。
可,陛下来云州,不是为了豫贤贵君吗?
如今,这又是如何?
“你出来!你快出来啊,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这样——”
冷雾咬了咬牙,上前,“陛下,怎么了?”
永熙帝听了冷雾的话,当即转过身,猛然攥着他的肩膀,“帮朕找!快帮朕找!”
“找……找谁?”冷雾心跳的有些快。
永熙帝面庞之中弥漫着癫狂之色,“阿暖!找阿暖!朕看见他了!看见他了!阿暖,他在这里!朕方才看见他走进了庙里!你看见了没有?你也看见了对不对?你帮我找他出来,帮我叫他出来,他恨我,生我的恨,所以不肯出来,可是你没有伤害他,冷雾,你是他送到朕身边的,你伺候过他,他对你一直很好,你帮我叫他出来好不好?他会听你的,他会的……”
冷雾脸色微微一白,“陛下……你……你看见了全宸皇贵君了?”
“是!我是看见他了!”永熙帝像是疯魔了一样,浑身仍是颤抖,“他忽然间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一脸彷徨的……进了这里,他一定是知道我就要忘了他,所以,方才出现的……他知道我……我……我进来找他了,可是,他不见了,不见了……他恨我,冷雾,他恨我!他一定是恨我!你帮我叫他出来,我只是想见见他,想见见他……”
冷雾看着眼前几欲疯魔的女子,心绪也有些乱。
陛下看见了皇贵君?
皇贵君?
以陛下的话,她是……
“陛下……您……您是看见了,皇贵君的鬼魂……”
话方才一落,永熙帝便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目光狰狞,“谁让你说他死了!”
即便她自己心里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却无法容忍别人也这般说。
冷雾连忙跪下,“奴侍该死!”
其他随行的侍卫见状,也都纷纷跪下,心里脸上,也是一片惊愕。
皇贵君失踪十三年。
如今,在夜幕降临之际,陛下在寺庙之前,见到了皇贵君。
那不是魂魄,又是什么?
永熙帝狠戾地盯着他半晌,然后,没有再向他求救,而是,自己继续寻找,然而,庙中的大殿也便这般小,她几乎找遍了每一个角落,但是,都无法找到。
便是鬼魂的影子也没有,她开始冲向了大殿后面的寺庙内院。
那里,是庙中的僧人居住的地方。
姻缘庙中的出家人都是僧人,也就是,男子。
内院是僧人修行以及居住的地方。
“陛下!”冷雾起身,转身对那几个呆愣的侍卫喝道:“快!快跟上!”
众人方才起身,一同与冷雾跟上。
然而,便在永熙帝等人往内院而去没多久,在大殿中央供奉着的姻缘佛的背后,走出了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女子,而女子此时,横腰抱着一个男子,而男子的脸,刻意地被转向了内侧。
女子抱着男子跃下了地,然后趁着渐渐暗下来的夜色,悄然地离开。
而那边,永熙帝将姻缘庙的内院搅的鸡飞狗跳。
她冲进了内院,随后,便是疯了一样,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一间房一间房地寻,惊得正在用晚膳的僧人胆颤不已。
不过,好在庙中的僧人都在用着晚膳,否则,后果更加严重。
云州不大,只有三城,州府所在之地称云城,而云城的区域比另外两人合起来也要大上两倍,因而,百姓习惯将云城直接成为云州。
云州一向太平,而姻缘庙与州府也不过是隔了两条街,而姻缘庙在当地享有盛名,一直香火鼎盛,当地的名门望族,朝廷的衙门,对姻缘庙也是格外的看重。
别说是在姻缘庙里生事,便是姻缘庙附近,也是极为的安静太平。
因而,面对这般一个疯子闯进来,以及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的持刀护卫,寺中的僧人惊惧不已,便是连求救都给忘了。
姻缘庙的内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即便有了冷雾等随行人等的帮忙,永熙帝将每一间房间都给搜完了之后,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了,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多了一抹阴森之气。
而这时候,庙中的主持终于回过神来,上前阻止像是要将他的庙宇都给拆了的疯狂女子,“这位施主,你这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永熙帝猛然攥住了衣领,面目狰狞地叱喝:“是不是你将他藏起来了?是不是你们将他藏起来了?+他给我交出来!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这时候,似乎她已经分不清,那就是是魂魄还是人。
住持根本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兴师问罪的气势也被永熙帝的戾气给打消了,“施主……施主……你……”
旁的僧人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永熙帝见他支支吾吾的,似乎更加的确认,是他将雪暖汐给藏起来了,甚至没有去想,一个人如何将鬼魂给藏起来,戾气大涨,手移到了住持的脖子,欲将他置之死地,像是,只要杀了他,雪暖汐便会出来,便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彻底地失控了,十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见到雪暖汐。
这一刻,她比当年见到赵氏的时候,更加的激动失控。
冷雾追了上前,见了这般情形,便上前:“家主,你先松手,松手。”
永熙帝没有松手。
“家主,你冷静一些。”冷雾跪在地上,“家主,不管如何您先冷静,家主——”
虽然杀了一个住持对永熙帝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但是,如今事情不明,总不该这般快就闹出人命。
“家主,若是将人杀了,便再也找不到人了r主,你松手,松手!”
之前冷雾的那些劝告的话,对永熙帝来说,不过是废话,可是,最后一句,却让她找回了最后一丝清明。
若是这人死了,谁帮她找阿暖?
他是出家人,是出家人,一定有办法帮她找到阿暖的!
阿暖——
永熙帝猛然松开了手。
旁边的僧人连忙上前扶住了住持,一脸惊恐地盯着永熙帝。永熙帝没有回答他的话,双目赤红地盯着被两个僧人一左一右护着的住持,“他到底在哪里!?”
那住持此时还未喘匀气,可面对永熙帝的狰狞质问,却还是回答了,“小……小僧……不知道……施主……说的是……谁……小僧……寺中未曾……藏过任何人……施主……若是不信……可以去报衙门……”
永熙帝不接受这话,大步上前。
几个胆大的僧人挡在了住持前面,“施主……你莫要再……再……我们……已经有人……去报衙门了……很快……衙门的捕快就会……就会来的……”
永熙帝盯着说话的僧人,目光一点一点地冰冷。
“你……你想做什么……”
那住持感觉到了永熙帝身上的冰冷杀气,连忙拉开了护在自己身前的僧人,壮着胆子看着永熙帝,“小僧实在不知施主所说的人是谁……方才施主也将庙中各处都搜过了,可曾找到人?小僧是出家人,怎么可能将人藏在寺庙中?小僧的寺中也从来不留香客的……施主,姻缘佛在上,各方神灵在上,小僧若是有半句谎言,便让小僧死后入那修罗地狱,还请施主莫要在为难寺中僧人!”
“家主……”冷雾也上前,“请容奴来询问。”
永熙帝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冷雾便当她是默许了,转过身,看向那住持,“住持大师见谅,我家主子并不是有意打扰寺中安宁,只是,我家主子方才在寺庙外见到了我家侧夫进了寺中,因而,方才一时激动。”
住持见了冷雾态度算是友善,脸色也缓和一些,“这位施主,寺中的确未曾藏着……”
“不满住持大师。”冷雾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瞄了一眼永熙帝的脸色,然后,方才道:“我家侧夫已然失踪十三年……一直……生死未卜。”
住持一愣。
“我家主子方才却看见了我家侧夫,只是,进来之后却遍寻不着。”冷雾继续道。
住持愣愣,看向永熙帝,却见她此时已经是合上了眼睛,即便此时烛火不明,但是,却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深沉的痛苦,又呆了会儿,然后,看向冷雾,“这……施主的意思是……令主子所见的不是……人,而是……魂魄?”
永熙帝倏然睁开眼睛,在不甚明亮的烛火当中,眼眸显得阴测测的,瘆人的可怕。
六月的夜里,竟多了一股阴寒之气,仿佛从脚底下钻进身子一般。
一众僧人纷纷打了一个寒颤。
便是出家修行之人,对于鬼神之说,也是心怀恐惧。
尤其是,出家之人,对鬼神,深信不疑。
冷雾不敢明着回答,“请住持大师行个方便,再让我们在寺中仔细搜寻一遍。”
从心底深处,冷雾其实并不是很相信鬼神之说。
若说皇贵君真的死了,而他的魂魄还游历在了人间,那为何十三年来,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女三皇子,都未曾见过?
皇贵君即便真的气恨陛下,但是,总不会连太女和三皇子都恨上吧?
对于男子来说,孩子是最割舍不下的。
若是真的有皇贵君的魂魄,那该是早方才出现才是。
除了鬼魂之外,便也只有其他两个可能。
一就是,真的是皇贵君。
只是,在十三年的遍寻无果之后,这个可能性会有多大?
云州虽然不大,但是,却也是南方极为重要的州城,而且,这里还有蒙家这类的大家族,虽然近几年或许各地的衙门有所松懈,但是,最初的几年,却没有一个衙门敢不上心。
云州也不是什么山野之地,若是皇贵君在这里,怎么可能这般多年一直没有消息?
当然,或许此事和蒙家有关系,只是,即便蒙家有胆量将皇贵君藏起来,也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
除了这两个可能,便剩下最后一个。
那便是当年赵氏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在见到赵氏之前,谁也不信世上会有人长得如此相似!
这世上能够有一个赵氏,便也能够有第二个!
若是第三个可能,那毕竟是一个阴谋!
那人忽然间出现陛下面前……
冷雾最担心的还是第三个可能,当年一开始,陛下对赵氏也是深信不疑,如今,再出一个赵氏,陛下,还能够如当年一般,最终走出来吗?
当然,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可能,那便是永熙帝看错了。
只是,这个可能,冷雾直接忽视了。
若是十三年前,永熙帝或许会因为思念而心神恍惚,可是十三年之后,这个可能几乎可以忽略。
面对冷雾的要求,住持支支吾吾的,似乎仍有所担忧,“这样吧……施主,内院始终是僧人所住的地方,若是施主不介意,不如你说说贵主子的那位侧夫究竟是何等模样,小僧让寺中的僧人仔细搜寻,若真的有人……一定会找到,至于……若是鬼魂,小僧这是姻缘庙,实在是没有办法做法事……”
“你说什么!”沉默了许久的永熙帝忽然间厉喝出声。
住持一惊,“施主……施主……”
永熙帝此时也不是因为住持的这些推脱的话而震怒,而是他的这些话,提醒了她一件事。
阿暖的模样……
方才,她看见的那个男子……
他的模样……
若是鬼魂,应该是当年的样子,可是那时候……虽然只是一眼,但是,她敢肯定,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她老了,而他的面容,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岁月的痕迹!
只有人,方才会添上岁月的痕迹!
是他!
是阿暖!
不是鬼魂,不是——
“冷雾!”永熙帝没有理会那住持,转过身,对着冷雾道:“给我搜!挖地三尺地给我搜!”
一定是他!
一定是!
冷雾一愣。
而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便见一群手持武器身着衙役服饰的人冲了进来,“何人在此作乱!?”
永熙帝面色一凛,“来的正好!”
那为首的衙役听了这话,顿时大怒:“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嚣张!”
“冷雾!”
“家主……”冷雾明白永熙帝的用意,只是却有忧虑。
永熙帝面容冷凝沉郁,没有给他丝毫的回应。
冷雾只得领命,上前,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令牌,举在了那为首衙役的面前。
那为首衙役原本是不放在眼中,随意地瞄了一下,然而,便是一下,便惊住了,猛然伸手去夺冷雾手中的令牌。
冷雾自然是躲开了,怒喝一声:“放肆!”
那衙役心惊胆颤,双腿一曲,跪了下来,“臣……臣……不敢……臣……参见……参见……”
“去将云州州府叫来!”永熙帝攥紧了拳头,拼命地压制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一字一字地道。
“……是……是……”
这一夜的云州,乃至临近的几个州城,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了,兵荒马乱。
消息首先传到了在衙门当中值夜的城府耳中,城府连手中的笔都没来得及放下便直奔州府大人的府邸。
此时的云州州府并不在衙门里,而是在离衙门一条胡同远的府中为为嫡长孙女大办满月宴。
城府几乎是狼狈不已地冲进了热闹的宴席中,云州州府还未来得及不悦,便被城府不顾一切冲上前来的一阵耳语给惊的差一点连手中抱着的嫡长孙女都给摔了,脸色惊惧不已地将手中的孩子一把塞给了旁边的正夫之后,便急急吼道:“快……快……去叫上所有的衙役随本官去姻缘庙!快——”
一边说着,一遍丢下在场的宾客冲了出去。
留下了满厅的宾客面面相觑。
京城的消息她也是知道一些的,陛下这时候应该是在陇县行宫静养,可是如今,却出现在云州,她如何能够不惊惧?
想起去年的东南风暴,她浑身的血液都要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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