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茜斯说,“我可以飞得更快,但暴风雨仍然相当猛烈。”
“让我猜一猜,”卡西亚诺夫说,“可能会非常颠簸?”
“有一点儿。”
“那我们还继续飞行吗?”斯内登问,“飞船要怎样才能保持平衡?我的胃里怎么才能不再翻江倒海?”
“谁让我们是顽强的太空探险者。”巴克斯特说道。
事实上,一旦进入大气层,震动和碰撞就会大大降低,巴克斯特正在计划他们的路线。拉茜斯控制着自动驾驶仪,然后坐在转椅中,转过身来。
“龙虾。”他说。
斯内登叹息着。“如果你再提到食物,拉茜斯,所产生的一切后果我都不会负责。”
“好吧,伙计们,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霍伯说,“我们需要讨论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们着陆,带上燃料电池,再次起飞,”雷普利说,“对吧?”
“嗯……”
“怎么了?”她问。
“可能没那么简单,”霍伯说,“还存在很多变数。”
“哦,那太好了。”卡西亚诺夫说,“比起这些怪物,你不会再找到更多的变数了吧?”
“降落点。”霍伯说,“进入矿井,里面的空气质量已遭到破坏。燃料电池储存在地下,我们还要往下走几层。”
“那么,告诉我,所有这些意味着什么?”雷普利说着,同时环顾众人。
斯内登扶着她的手。“嘿,我只是个科学官。”
“这个星球的大气环境不是很好,”霍伯说,“矿井及其复杂的表面包含在周围的圆顶中。着陆点在外面,通过一个较短的隧道连接着。穹顶内部有几个表层建筑物——储藏物资区、食堂区、住宿区,然后有两个通向矿井的入口,但也出于安全考虑被封闭了。”
“进入矿井,每个入口处有两个笼子状的电梯可以降至第九层。前三层废弃了,已经被开采完了。第四层就是燃料电池储存地,还储备有其他应急物资,食物、水、设备等,诸如此类。大部分应急物资都被储藏在地下以防发生灾难,进入矿井中的人都可以使用。第五层到第九层是现在的工作平层。”
“然后他们在其中一层发现了异形?”雷普利问。
“这是一场公平的赌博。”
“那么,我们进入矿井,下到第四层,取走燃料电池,然后就返回。”
“是的,”霍伯说,“但我们不知道矿井里面是什么状态。”
“我们只能一步一步来,”卡西亚诺夫说,“不管我们找到了什么,我们竭尽所能吧。”
“而且我们的动作要尽可能迅速。”斯内登说道,“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没有必要的话,我不想在这下面多待一分钟。”
在那之后,是漫长的沉寂。拉茜斯再次把椅子转过来,继续关注飞行计算机。巴克斯特扫描导航显示。雷普利和其他人安静地坐在那儿,谁也没看其他人,尽量不去看异形留下的奇怪造型的物质。
雷普利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不去注意那些可怕的东西,闭上眼睛。
霍伯把她推醒了,吓了她一跳。她真睡着了吗?在这么强烈的运动、冲击和噪音中睡着了?
“天哪,你睡的时间还不够长吗?”他问。任何人包括她听到这句话都会生气,但他说这话的语调十分轻快,表示他全都理解。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犹豫不决的,几乎充满了悲伤。
“我们到了吗?”
“现在只是在绕着复杂的地形飞行。”
“灯亮了。”拉茜斯在驾驶舱那边说道。
“但是没有人住在那里啊。”巴克斯特回答道,“圆顶看上去完好无损,看不到任何明显的破坏。”
雷普利等了一会儿,感觉到船体有细微的震动。他们的飞行似乎比她睡着时更为顺畅。她迅速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
“怎么了,雷普利?”霍伯问道。
“只是看看而已。”她往前走,斜靠在飞行椅背上。法国人懒洋洋地转过身,眯着眼睛看她。
“过来看看我的驾驶舱?”他问道。
“你希望我过去看看啊。”她回答。
挡风玻璃上全是灰尘,模糊不清,但她仍可以看见下方的金属圆顶,飞船正围绕它盘旋。它的一侧几乎都埋在流沙里,表面还有几盏闪光信号灯。她看不见任何入口。
“希望渺茫。”她说。
“等着吧,直到能进去再说。”巴克斯特说。
“着陆点在哪里?”
拉茜斯将萨姆森号飞船调整到水平位置盘旋,朝圆顶上方的侧面飘移。他指出位置。雷普利只知道地上有三个庞大的东西,也被流沙埋进去一半了。
“靠近一点。”霍伯说。他走到雷普利身边,来到两个航空椅的后面。“我们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但这是一场公平的赌博,他们在寻找能够到达的路径。”
“你是怎么计算出来的?”斯内登问道,她仍在自己的座位上系着安全带。
“因为萨姆森号飞船留下了太多东西。”
拉茜斯逐步下降,飞船越来越低,更接近着陆点了。他们离圆顶只有几百米远了,雷普利看到它们之间若隐若现的连接跑道。大片的沙子吹落在地,他们在萨姆森号飞船中感觉不到大风呼啸。这景象令人望而生畏,但却异常美丽,灰尘雕塑成各种不可思议的曼妙形状。远离人工干扰,沙漠看起来像一片冰冻的海洋,多少年来肆意横流,不只是呈现片刻的精彩。
几英里外,雷暴在云层深处涌动,不时闪着寒光。
“该死的,这要如何着陆啊?”雷普利问道。
“着陆点通常是地面工作人员清理好的,”拉茜斯说,“通常都有大型吹砂机和沙子收集器。但是,别担心,没问题的。我感觉还不错。”
“你继续说,”她说,“我仍在等待事实来说明一切。”
“没有迹象表明有任何不利的状况在等待着我们。”霍伯说。
“在这种天气状况下吗?”巴克斯特问道。
“没有可供参考的信息说明它们生存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或者说它们更喜欢什么样的环境。”雷普利说。她记得艾什曾谈到异形有非凡的适应飞船环境的能力。或许猛烈的风沙、咆哮的暴风雨正是它们所喜爱的风景。
“系紧安全带,女士们先生们。”拉茜斯说。他检查屏幕显示读数,敲击着面前的控制屏,然后跌坐在座位上。
雷普利和霍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雷普利在等待霍伯再次为她检查扣子,这时,她看见斯内登正在看她和霍伯,傻笑着。雷普利向后凝视。
科学官看向别处。
萨姆森号飞船摇晃着倒退,因祸得福。过了一会儿,飞船突然遭到重重的撞击,发动机开始循环下降。
“那里。”拉茜斯说,“我说过,我们很好。”
霍伯呼了口气。雷普利听到机舱那边传来卡西亚诺夫的咕哝声,可能在祈祷着什么。肩带开了,他们站起来,抻了抻腰,然后聚集到船体前方向窗外看去。
拉茜斯面对圆顶着陆。隧道被埋的部分线路显而易见,从他们脚下一直到圆顶。他们刚刚着陆,暴风雨似乎突然间变得更猛烈了,也许是越接近地面沙子越多的缘故。
“穿上宇航服,”霍伯说,“拿起武器。拉茜斯,你跟我一起走。我要打开舱门了。巴克斯特,你殿后。”
“为什么我要在最后面?”通信工程师问道。
“因为你是一位绅士。”斯内登说。卡西亚诺夫咯咯地笑了,巴克斯特看起来很迷茫,雷普利对这些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感到十分迷惑。她只是肤浅地认为,他们已经在这儿亲密共处足够久了。
突然间,萨姆森号飞船内部让人感觉更加安全。由于内心的恐惧,雷普利下定了决心,但她不能摆脱那些可怕的记忆。不是这些新的恐惧,比如鲍威尔和韦尔福德被这些迅猛的怪物杀死。也不是以前的那些恐怖画面,诺史莫号飞船上发生的一切。她不能承受的是即将要增加的更加可怕的记忆。
如果她还活着,就还会增加新的记忆。
“让我们挨得更紧密一些吧。”她说。没有人回答她。
每个人都知道处境凶险,他们都见过那些东西。
“我们行动要迅速,但是要多加小心,”霍伯说道,“不用冲在前面。这里不需要英雄。”
他们固定好头盔,检查了彼此的宇航服及空气供应情况,测试了通信系统,拿起武器。在雷普利看来,他们如此脆弱,好像苍白的幼虫,准备好被异形刺穿、撕碎、吃掉。
他们中没有人知道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也许不确定本身是一件好事。也许如果他们能够确定在井下会找到什么东西,他们就说什么也不会进去了。
深呼吸,雷普利想到了阿曼达,她肯定以为妈妈已经死了。雷普利默默发誓,她一定要竭尽全力活下去。
拉茜斯打开了外层舱门,暴风雨立刻吹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