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井下,薄刀破开西瓜咔嚓裂开,新摘的西瓜酿制成酱,鲜浓诱人;秋天,他们在草原吃烤羊肉,切得薄薄,肥油滋滋作响,拌上大葱细嫩而甜;冬天,他们在川市里吃着滚烫麻辣的火锅,肉香酒美,辣椒驱寒活络,吃完浑身热汗。
每一个季节都是如此新鲜,春夏秋冬次第地过渡,赵兰香感受到了前半生没有体验过的欢愉。随着时间增长的不仅只有年龄,经验、阅历也在积淀。
贺松柏重新谈了一次恋爱,老年人的心态也变得年轻起来,虽然他总是被对象戏称为老男人。
唯一可惜的是贺松柏再也尝不到秋天肥美诱人的螃蟹了,每每看到肥沃澄黄的蟹黄,他的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浮现起前世对象亲手做的蟹酿橙、蟹黄包、清蒸的红烧的油焖的螃蟹。两个人望着节目组红通通的螃蟹齐齐掉口水,不过出于替妻子的身体考虑,贺松柏还得淡定地同她说:“我不喜欢吃螃蟹。”
“吃完了就不舒服。”
贺松柏有次尝了几口,连公司都没有去,全天都窝在家里。赵兰香见到如此情景,再也没让螃蟹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了。
尽管贺大姐很喜欢吃。
晚上,贺松柏还要加班加点看完资料,但赵兰香看了眼时钟,硬是把他拽上了床歇息。吃饱喝足的夫妻二人钻入温暖的被窝,夜深人静,此时的气氛正好。
赵兰香数落他不知道珍惜身体。
贺松柏灵光乍现,像是想起了什么,漆眸泻出了淡笑,他同妻子说:“不努力怎么行,现在咱们能过上好的日子,全都是勤奋的结果。”
“年轻的时候尝透了穷的滋味,会更珍惜眼前所拥有的,加倍努力。我和你说过,咱们老贺家以前很穷吗?”
赵兰香想起他收藏室里那满满的祖传宝贝,直摇头不信。
贺松柏开始同她说起了那混乱的十年,那个偏僻贫穷却平静的小村子,姓贺的老地主一家的生活。
他忍着笑,漆眸深处盛满了怀念,用着低沉平静的语调说:“那时候我和大姐一天只有两个粗粮饼子吃,连粥都喝不起。”
“大姐现在那么爱吃,都是在那个年代受尽了饥饿的苦。我也喜欢吃,我还记得第一次去县城里,人家国营饭店新蒸的白面馒头,我不肯走,但我很清楚我们没钱买馒头吃,那个香味我记了好多年。”
……
老男人叨叨絮絮地叙述了很多乡下的苦日子,喟叹道:
“我们总是说相遇得太晚,有时候我会想相遇得早其实也不好,你要是见到那时候的我,保证连眼风都不带一个甩的。”
“那时的我又穷又落魄,狼狈得连条狗都不如,最大的愿望竟然是吃顿白面馒头,穿过最好的衣服是拣别人的。所以我也挺庆幸遇见你,是在我有能力的时候。”
赵兰香听完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忍不住抱住了他,安慰道:“好在都熬过来了。”
她认真地纠正他的话:“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对,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我会让你过得更好的。”
她向他许起了空头支票,“那时候我家里的经济条件比较宽裕,如果我能遇见你,我保证让你顿顿吃饱,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贺松柏笑出了声来,亲吻了一下自己可爱的妻子,“嗯,好,养得白白胖胖。”
*
前世卷·后记
年老的贺松柏坐上了轮椅,被妻子推着出去散步。他们自在一起以后的每一个午后,都会携手共渡消食的时光。
年轻时走累了他还能背着她回家,现在他老了,而她也老了,她会推着坐轮椅的他回家。这一天,贺松柏在公园里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他坐在一棵老橡树下,用手抚摸着落叶的脉络。
金秋九月,天高气爽,金色的叶子仿佛漫舞的蝴蝶,簌簌落下。
他依稀回想起了当年妻子生产两个孩子的情景,那一年的秋天,医院栽的树落起叶子也是这么漂亮。接着在一片朦胧之中,贺松柏依稀看见了生产中的妻子。
年轻的赵兰香流着眼泪说:“我好想你。”
贺松柏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了头发花白、正在远处小憩的妻子,又看了看眼前年轻的妻子正在生产的画面,他仿佛明白过来了。
他微笑地鼓励她:“兰香,加油。”
“很快我们的棠棠和大海就要来了。”
贺松柏吃力地站了起来,仿佛能透过虚空触摸到她的手,扶着她的手,他郑重地道:“无论你去到哪里、人在哪里,我都希望你勇敢、坚强。”
“我最爱你。”
贺松柏凝视着她渐渐消失的幻象,不禁回忆起了自己的两辈子,他不由地微笑起来。
远处的赵兰香休息够了,便走过来推着他的轮椅,笑着说:“想什么这么入迷,还笑得这么开心?”
“风大了,咱们回家吧。”
贺松柏在想他们的两世,他们总是相逢于彼此微末的时刻,每一次的相遇都不是最美好的,一路都有痛苦和挫折的陪伴,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对的人,无论何时的相遇,都是那么美好。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