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孤儿,幼年时被爹爹捡回,做了这楚梁帝国的南王世子。
自我有记忆伊始,爹爹便银丝满头,总是愁容惨淡,心底似有无限过往令他感怀。
有人说,爹爹那头白发是一夜霜雪染就。
我曾在奚城大雪纷飞时卧躺屋外,可换来的只是伤寒发热,终也没有暮雪白头。
知晓我的顽劣后,爹爹无奈叹气,“长生,爹爹希望你一生不能体会白头苦楚。”
苦么?原爹爹是因这白发而难过。
可当我想了办法要将他银丝染黑时,他却制止了我。
“这是你娘亲留给我的,长生是嫌丑了么?也不知日后见到她时,她也会不会嫌弃。”
“不丑,爹爹生得这样好看,娘亲怎么会嫌弃?”
虽未曾得见过我的娘亲,可爹爹说,娘亲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白叔叔也十分赞同,因我娘亲,是湖越第一美人。
爹爹爱画娘亲的画像,却总也不画脸。
他告诉我,“长生,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摹出她的模样,因在我心里,已足够深刻。”
多年以后,我明白了那叫刻骨铭心。
爹爹教我舞枪,他说,娘亲舞枪的样子极美。
我们总是在无事时候,去郊外的那片长生花海中坐着,什么也不做,可爹爹极是喜欢这样的时刻。
白叔叔说,爹爹他操劳半生,很累。
也只有看着大片的长生花海时,才会见到他的笑容,可那样的笑,很苦。
那时我以为我的名字只是因爹爹喜欢长生花,后来,爹爹将我抛下去寻娘亲时,白叔叔同我说。
“生当长相思,死当复来归。生别离,长相思。你是阿笙苟活了这么久的支柱,切莫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
长生花,花会谢,情长生。
楚梁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而我,终究继承了爹爹的爵位,成了湖越的藩王。
我将爹爹的身后事安排好了,白叔叔却偷偷叫我将爹爹尸身取出,不要葬入皇家陵寝。
这是我第一次见我的娘亲。
没有爹爹说得那样好看,但倘或能将脸上那些伤疤除祛,也定当动人得很。
她面容很祥和,身上满是长生花的味道,就跟置身在那片花海一般。
我这才知道,当初娘亲亡故,求了白叔叔将她尸身安置好。
白叔叔方才设法让爹爹水葬了娘亲,而自己却用苦心找来的千年玄冰寒床护住娘亲尸身。
爹爹终归与娘亲在一起了。
我与白叔叔亲手火化了他们的尸身,将他们的骨灰埋在那片花海之下。
白叔叔说,那是娘亲的心愿,我想,那也定是爹爹的心愿。
日后我若遇上心爱的女子,我也要为她亲手所植一片花海。
告诉她,此情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