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看着夜空上高悬的月亮, 突然想抽根烟醒醒脑子。
已经是嘉靖二十三年的秋夜了,时间过得飞快,一切既出乎意料, 却又合乎情理。
沈如婉几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帮朱载圳处理军火交易的事情, 她开创先河的辅助工匠造出了铜环密码锁——当然这里头有几个机关是自己代为设计的。
毕竟这还是十六世纪的中国,不可能领先到那个地步。
而风俗改革的事情,开始在全中国开放。
这件事情, 在张居正和朱福媛两人的合力修订下, 变成了“全国良风雅俗”的规定和推广。
朱厚熜原先其实没太多这方面的概念, 直到跑去现代留了十五年的学回来, 才意识到单纯从所谓的‘风俗’、‘礼仪’二字上,明代的许多其实并没有做的很好。
排队这个概念倒是在京城及四大特区广为人知了,从最开始知声堂设立的时候就被悉心引导和规范, 如今人人也知道这一桩子事。
户部直接借了中央玄字厅开了一个星期的会,从婚葬习俗、见面会晤等等日常生活全部着手,在撰写出了近六万字的细则评定之后,又将其细化成了七言绝句, 直接得到了发改委高层和内阁许多老阁士的好评。
这个做法的重点在于, 不评判不否定任何地方的遗风陋俗,以免造成民众的反抗和抱怨, 毕竟还有太多的地方都没有开化民智,强行解释也没有意义。
与其这样, 还不如直接跳过‘告诉他们什么是错的’这一步, 反正他们也不会听。
和这项思想工作的推广、配套考评和奖罚平行的, 是吴承恩亲自主笔的三部戏剧的推广。
这三部戏剧取材至昭君出塞、戚灵入宫、红拂女夜奔三件事,改编成了情节迭起的折子戏,并且由官方培训了四套戏班子,开始巡回演出。
——听说里面有四五支曲子还是徐渭闲时写的,个个都好听的不得了。
与此同时,在嘉靖二十二年的夏天,由两万军队护送的商队直接从京城出发,带着一长队装着铜环箱的长车上了路。
在皇帝设定密码,并且目送商队远行的时候,两支轻捷的斥候队也同时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向商队的目的地,也就是云南边陲的官府。
他们将在那里汇合,确保在中途铜箱无法被打开——强力破锁会触动机关造成强制锁死,甚至会破坏里面全部的军械。
景王将整一套运作的流程都规划的颇为周到,连主事的谈判者也择定为最为稳妥的毛伯温和徐阶。
——能把徐阶请出山,也是破花了一大番的功夫。
出乎意料的是,常安这边的情况,好又不好。
好的是种痘针和火车都已经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虽然还需要微调和设计,但是整体的重点功能已经可以被实现了。
这两样东西甚至可以改变绝大国民的命运。
种痘针一旦可以被量产和推广,对天花的防治就不再仅限于保护士族和贵族,普通的平民阶层的生命安全也多了一层保障。
而火车如今虽然只能在千里内往来拉货,但是只要再优化结构和燃料的转换方式,一定可以让它早日成为能带着军队和民众驰骋千里的大众交通工具。
这两样东西同样被朱厚熜过问了多次,他越参与这两件事情的研发,心里就越感觉不安。
长女和二子的关系,似乎在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走。
这并不是他期望看到的。
朱寿媖借了朱载壡的引荐和帮助,迅速认知和熟悉了四座大学的高层领导者和核心研究人员,在短短半年内便拥有了极盛的簇拥。
朱载壡在参与研究的过程中,也在论文、图纸、加工流程、材料选定等多个方面进行了选择,他本身就把多年的时间投入在了这里,在常安的刻意扶持下拥有了更多的经费和权力,也颇做出了许多事情。
但是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在朱厚熜的眼里,他们两一个是彻头彻尾的领导者,一个是不折不扣的研究学者。
所以看事物的角度,无可避免的不在一个思路上。
朱载壡会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如何精进技术,如何突破难关,建造出更好的火车出来。
而朱寿媖却会跳出研究者的角色,去研究车厢的设计,铁轨的铺设等种种细节,对国民、国家、国土的影响。
最终那个看起来瞻前顾后,做事总是设下重重限制的,反而是看起来最桀骜恣意的朱寿媖。
为此两个人已经吵了不知道多少次。
皇家威严当然重要,所以每次常安想要发火的时候,都会直接冷着脸让其他人先出去整理文件和报告,关了门再质问朱载壡到底想要做什么。
朱载壡性格温润平和,但是在自己的研究和创造上不可能圆滑的让步。
火车这个东西,有接近三成的设计都是他的心血,连铺设枕木和碎石的时候,他都亲自过去查验了好几次。
他怎么可能为了朱寿媖所谓的‘社会稳定度’、‘政治影响和威胁’,就放弃给火车提速和扩充空间的可能。
说白了,就是研发规划的这大问题上,两个总设计师无法达成一致。
如果为了追求速度,当然要把路线放在平原,其他城市的建设可以稍微避让一下,甚至可以交出一部分的农田出来,在有补偿的情况下铺设铁轨。
只要铁轨铺的出来,就可以沿线设立加水加煤炭的驿站,在两个城市甚至更多地方建立交通线。
如果是往这个方向去发展,那一切其实都已经进入正轨了。
他们只需要精简多余的设计,减轻整体的重量,改良煤炭燃力转换的效率,一切以往建立城市交通线的这个目标上去设计,就好办的许多。
而朱载壡在调整煤炭式火车的这个领域上,已经算得心应手了许多,他擅长去发现和优化各种问题,让这第五代火车两年内成为更加成熟的第六代。
可是朱寿媖她并不同意。
“因为父皇说过,还可以使用柴油或者汽油。”
这句话,她和他固执的强调了许多次。
火车如果走走停停,每过几里就去添加煤炭或者水,不仅是增加相关的人员和设施这一个麻烦,还会影响诸多的事情。
火车在未来,是肯定要用来托运重要资源甚至是军队的。
长期走走停停,东西都能被晃碎,又何况是会疲惫甚至因为颠簸而感到恶心的人呢。
这煤炭在燃烧之后产生的黑烟,还有沿途留下的污染,都是不堪控制的。
“可是,常安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对整个理工院意味着什么?”朱载壡压下所有的情绪,只皱眉道:“你是在把这十年里,几十人甚至几百人的心血,都全部否定掉——然后推翻重做。”
“而且,常安你先不要打断我,”他深呼吸道:“柴油这个东西,按照父皇的意思,是要从石油里取出的,而离我们最近的,那几个方士推测的有石油的地方,在如今的建州省的边界。”
“哪怕我们领着周天师和陶天师过去,能找到位置,这个所谓的石油的勘探和搬运,又要花费多久?我们又要用多久的时间重新设计引导和传递装置?“
他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疲倦:“明明要竞争储君的是你,我居然比你还要关系。”
“常安,你只剩下三年不到了啊。”
“是。”朱寿媖长眉一挑,只散了之前的怒意,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两者是不冲突的。”
“这都是你的推测,不是吗。”朱载壡点了点头,推开面前小山高的文件和资料,只再度询问道:“常安,是,父皇是提过这个,也帮我们评估过风险。”
“我只问你,你赌得起吗。”
石油的开采和转化,柴油的运用和投入,还有父皇他到底有没有空给予我们更多的帮助,还有许多的东西——你赌得起吗?
如果真的在三年之后,你什么结果都推不出来,在天字厅的终审时难以说出自己做了什么,你真的甘心吗。
朱寿媖闭了眼睛,只沉默了很长时间。
“宁可慢一点做对的事情,也不要在错的方向上继续发力了。”
他们现在花了大量的时间,终于构架出了完整的火车运行系统和一个较成熟的火车。
如果听常安的,转换能源动力系统,要么得到一个崩盘的结果,所有进程都无限期往后拖延,直到柴油装置终于能做出来为之。
要么,事情会逆天的翻转,无论是周边不需要再设立额外的诸多能源补给地,火车的发动速度和运行能力也会直接被强化数倍。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确定。”
“好。”朱载壡叹了口气道:“我和你的思路,终究是不一样的。”
多的事情,我已经帮不到你了。
他非常明白,自己和常安看问题的切入点,完全不一样。
如果按照自己的设计,附近五个城市都可以在两年内以铁轨相链接,虽然第六代火车也未必能跑的比马快,但是载重能力实在是好太多了。
他的设计和规划思路,也全都投在了这个方向。
可是现在,如果按照常安的思路走,连目前这条铁轨的铺设也变成了无关紧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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