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穿过层层的“花草屏障”,秦大王站在那道黑色的大门前,提着大刀,伫立半晌。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转瞬之间,又是两个初夏,从海上到金国,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站在巫医的门前。
马苏低声说:“大王,拿到东西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他没有作声。只拿着刀背,在黑色的大门上敲了三下。
门打开,马苏不禁后退一步。只见一个鸟爪一般枯瘦的老头儿,一张面孔仿佛包了一层皮的骷髅。
秦大王却不以为意,只作揖:“求先生赐药。”
巫医的眼珠子转了几转:“你们已经上门十八次了。”
二人每次来都不见人,却听他说得丝毫不差,更是惊疑。
他盯着秦大王,秦大王不禁觉得凉飕飕的。
“要药也不难,但你得为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休得多问,到时我会告诉你。”
马苏觉出这里太过诡异,正要提醒秦大王小心,可是,秦大王却哈哈大笑:“好,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再厉害不过,就是要老子这颗头颅而已。”
巫医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秦大王接过,看了两眼,揣在怀里,一揖,转身就走。
风从林间吹来,虽是盛夏,却感觉不到多少炎热之意。木屋前面两三公里处,有一条开满山花的小溪,里面,不时有野鸭在里面徜徉。
这时岳鹏举第一次带着妻子行这么“远”的路出来游玩,而且是她亲自不行而来的。这对他来说,不啻是个天大的喜讯。
草地上铺着一张巨大的熊皮,花溶坐在上面,周围放了一些摘来的野生鲜果,而岳鹏举就用箭猎杀了两只野鸭,自己架起了火在上面翻烤,此时,野鸭已经烤得半熟,滋滋地冒着香气,滚滚的肥油滴在火上,连火也变得喷香四溢。
前面盛开一大片的野花野草,苍翠葱笼,小陆文龙已经换了单衫,穿着虎皮小凉靴跑来跑去追逐花蝴蝶。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是岳鹏举用树皮给他编制的。他网了许多花蝴蝶跑回来,笑得咯咯地给妈妈看,然后一拉开网兜,蝴蝶一股脑儿地飞了;他又笑着跑去摘野花。
此时,花溶的头上,已经戴了满满一头五颜六色的野花,他伏在她身后,咯咯笑着搂住她的脖子,一个劲地喊:“妈妈,不许动,还有很多花儿呢……”
花溶便坐着,一动不动地任他的小手将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花溶身上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衫子,这是岳鹏举去镇上卖了几十张虎皮、豹皮换来的。几乎吃了快一整年的灵芝,家里所有的钱财都花在灵芝上面,而其余开支,则基本靠岳鹏举打猎而来。
花溶看身上简单的衫子、临溪水照头上的荆钗,对这样的生活很是满意。细细想来,虽然受伤,这这一年,却是自己人生中最好最清净的日子,每天无忧无虑,倚靠着丈夫,真真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岳鹏举将鸭子再翻转几下,陆文龙早已忍不住了,馋虫吱吱直冒,顾不得妈妈头上的花朵,蹦跳着跑过去,在他面上亲一下:“阿爹,可以吃了么?”
“可以啦……”
这些日子,岳鹏举喜欢替他做许多小玩意,抓花鸟虫鱼,因为如此,他对岳鹏举日益亲近,甚至跟他的亲热劲,隐隐要超越母亲了。
孩子亲一口,便是满脸的口水,岳鹏举毫不在意,将一只滋滋冒油的烤鸭取下来,用旁边采集的大荷叶包好,撕下一只大鸭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木棍签子,穿好了递给儿子。陆文龙咯咯地笑着,却先跑过去:“妈妈,给你……”
花溶接过鸭腿,岳鹏举已经走过来,将穿好的另一只鸭腿递给儿子,挨着妻子坐下,自己先吃剩余的架子。
三人吃得津津有味,岳鹏举看看妻子日渐红润的脸色,很是开心,花溶见丈夫凝视自己,伸手擦擦他脸上的一块油烟,嫣然一笑:“鹏举,我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
久病成医,他是长久陪伴妻子,几乎成半个大夫了,拉着妻子的手,看看她的气色,点点头:“一定会痊愈的。”
远远地,是侍卫的声音:“岳相公……”
岳鹏举站起来,侍卫带着却是皇帝的另一名贴身太监冯益。冯益跟二人也是认得的,老远就打着哈哈:“二位,久违了啊,岳夫人,病情如何了?”
“有劳冯大官奔波。辛苦了。”
三人简单叙话,岳鹏举领旨,原是皇帝送来的一些灵芝和一封亲笔。
岳鹏举看了一遍,又交给妻子。
花溶一看,正是赵德基的亲笔,上面除了惯常的问候她的伤情,更说现在金国傀儡政权伪齐刘豫的军队已经连续拿下几个州县,有越过淮河大举进攻的趋势。虽然信上不提要岳鹏举赶紧回去复命,可是,言下之意,却流露无余。花溶看完,心里很不是滋味,又看一眼岳鹏举,夫妻对视一眼,岳鹏举这才对冯益说:“多谢陛下厚意,臣妻身体未愈,暂不能报效朝廷恩典,有负陛下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