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这一日,宫里宴请金国使者。酒足饭饱之余,金使醉眼朦胧地拍着胸口对康公公道:“赵家天子,念念不忘的是韦贤妃的回归,要贤妃回归又有何难?只要宋国派出使者议和……”
谈笑一番,金使离去,康公公赶紧禀报官家。
赵德基坐在书房里,向着温暖的火炉,手里拿着一支毛笔。人非草木,这样的时刻,更想起自己的母亲,也不知她在异国,究竟遭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
康公公躬着身子:“老奴多次试探金人口吻,他们是肯放回太后的……”
赵德基心心念念的,也就是生母一人而已。这次和金国的议和非同小可,几名宰辅商议得出的结果,是要高规格对待,目前,已经派出了以副丞相为首的议和使团,元宵节之后,就会出发。
可是,终究觉得不放心,尤其是金兀术曾经宣扬过的生母的“春宫图”,只怕此次前去,金人还会大做文章。要如何能令太后完整回归,又不遭受天下臣民对其清白和节操的质疑,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又因为是跟太后接触,使节的成员团里,最好能有女子。如此,前去的非得是一个精明能干,善于保密,自己又完全信得过的女子。可是,宫里宫外,又去哪里寻找这样一个足以担当大任的女子?
康公公小声道:“官家,老奴倒有一个人选……”
“谁?”
“花溶!”
赵德基沉吟半晌,他并非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花溶才从海上回来,经历了茫茫的逃亡,身子也不太好,而且刚刚新婚,她乐意去么?
康公公见他不语,低声道:“官家,花溶精明仔细,而且对官家忠心耿耿,她又会女真语,如果由她前去,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花溶的品质和行事的风格,赵德基自然都绝对信得过,可是他还是十分犹豫:“她一个女子,终是不便,而且也不知她愿不愿意和岳鹏举分别……”
“官家多虑了,花溶机警聪明,再说,这一次是副丞相带队,议和的规格很高,她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再说,太后……”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赵德基心知肚明,太后在金国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如果真把那些丑事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好,朕再想想。”
入夜。
昔日的杭州,今日的临安。
金军南下,淮扬止步,尚未肆虐到杭州,所以保存了南朝的这一方金粉繁华地。
金军北撤后,和谈气氛浓郁,加之新年刚过,众人忙着迎接元宵佳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连空气都不再寒冷,飘满了节日的美酒佳肴的香味。
在一家妓院的包房里,老鸨老远就热情地迎出来:“各位大爷,请进,我们这里有真个临安城最好的姑娘……”
她花枝招展地挥舞着帕子,蓦地发现自己尚未到达那个高大男子的胸口,强烈的压迫感令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把二楼全部给老子包下来……”
“哟,大爷,您需要这么多姑娘么?”
老鸨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又看看他身边刚好八名精壮的大汉,暗地里猜测,这伙人包下这么一层楼干什么?
“老子不要女人,来睡觉。”
“不要女人,那您去客栈啊……”
“妈的,是不是想死……”
一名随从重重地拍出几锭金子。此时,宋金议和,民间经过轮番的搜刮,已经很少有金银随意出手,老鸨见到这几锭黄澄澄的金子,眼睛都绿了,赶紧道:“欢迎,欢迎,快,姑娘们,出来伺候着……好酒好菜上来……”
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风一般扭着身子出来:“大爷……”
“大爷,快快请进……”
“大爷,您想听什么曲子……”
“……”
娇声魅语里,秦大王咚咚地踩着楼梯,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在他身后,是一众海盗的欢呼声,他们长途奔波日久,早已需要彻底的放松,所以,来妓院自然是男人娱乐的最好的地方。
两个妓女看他独自一人上楼,娇声道:“那位大爷留步……”
一名海盗“嘘”一声制止了她:“你当心你的小命,不要多管闲事……”
妓女扭着腰肢啐一口。
门关上,关住了楼下的熙来攘往,承欢笑语。
桌上摆了一桌酒菜,四凉四热,一壶烫酒。
酒入愁肠,火辣辣的,仿佛四肢百骸都觉出一种极大的痛苦。
“妈的,这酒怎么是酸的?”
他狠狠地将酒壶摔在地上,再吃一口菜,但觉菜也是苦的,一切都是苦的。
他一挥手,狠狠地将一桌酒菜全部扫落地下。
外面伺候着的两名小厮,听着金主发怒,也不敢声张,只在门口,又不敢敲门进来打扫。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只见老鸨亲自带着一个男人上来,男人面色肥白,唇无髭须,身边跟着两名青衣随从,正是宫内的大太监康公公。老鸨知他的身份,态度恭敬得不像样子。
老鸨一见小厮,立刻道:“秦大爷呢?你们怎么不好好伺候秦大爷?”
二人不敢做声,只朝里面呶呶嘴。
老鸨低喝一声:“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去。”
两名小厮退在一边,老鸨敲门,嗲声嗲气:“大爷,有客人来访……”
“进来。”
门一开,康公公进去,但见满屋子的狼藉,惊讶道:“秦大王……”他见秦大王依旧满脸的怒意,立刻一招手,两名小厮上前,将地上的残渣打扫干净,然后飞快地退了出去。
老鸨讨好道:“要不要再备酒菜?”
“不用,不叫你,就不许再进来。”
“是。”
老鸨带了众人出去,门口只守着康公公带来的两名青衣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