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用心择选驸马么?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疼帝姬与姐姐的。”
欣妃喜不自胜,抚着胸口道:“我也不盼别的,但求不要和亲或是远嫁就好,能嫁在京中朝夕相见,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正说笑间,太液池畔隐隐传来歌乐吟唱之声,我侧耳听了片刻,“是什么曲子,听着真不错。悠扬悦耳,情意绵长,仿佛唱在了心上。”
淑和脸色绯红,仿佛一朵霞色绯绯,“淑母妃,她们唱的是《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我不觉神往,轻轻吟诵,“冬雷震震夏雨雪,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含笑看着淑和,“这样长情的诗歌,在帝姬下降前吟唱,真是好意头。能唱出这样好的歌,是庄敏夫人的歌伎吗?”
淑和脸上更红,低首含笑,“是予漓呢。这几日一直费心排这个曲子,废寝忘食的,其他都没顾上。”
欣妃疑惑道:“非年非节的,怎么予漓想起这一出来了?这样不用心在功课上,皇后知道了怕又要责骂!”她忽地想起一事,“昨儿下午我去拜见太后,恰巧碰上庄敏夫人,便一同过去。谁知到了排歌乐的地方,看见瑛嫔连个人都没带着,慌里慌张过去了,没一会儿予漓也打那儿过,两人都走得快,竟没瞧见我和庄敏夫人,真不知是怎么了?我还说嘴呢,庄敏夫人倒不当回事儿,只说他们年轻,都血气方刚的,沉不住气,一时没留心规矩也是有的……”
淑和忙笑道:“母妃就顾着说话,您忘了,清明已过,就快是淑母妃的生辰了呢。予漓排这个曲子,献与淑母妃和父皇,倒真是应景。儿臣还说呢,予漓得了父皇的夸奖,忽然开窍了,懂得讨父皇的欢心了。”
欣妃喜忧参半,“他孝顺你父皇和淑母妃是好,但皇后要知道,一定更不高兴,他怎敢忤逆皇后呢?”
淑和道:“母后好像为予漓选妃的事着了恼,最近都少见人。即便母后知道又如何呢,左右父皇是一直宠爱淑母妃的。”
欣妃很是安慰,“幸好你只是个帝姬,下降之后有驸马的疼爱顾惜。不比进了宫的女人,一辈子活得那么累。”
我轻声笑,“这是姐姐的福气。这样的福气,哪怕是皇后,贵妃与德妃,都比不了你。”
欣妃温然一叹,爽直道:“贵妃与德妃的帝姬虽不是亲生,但到底也有个依靠。说来是皇后最看不穿,求了皇后不足,还想要太后之位。只是试问宫中,有几人能够看得穿呢?”
我点头,“宫中人人都盼望着生个皇子,现在想来,哪有帝姬舒心如意呢?”
于是说起昔年几位长公主择驸马的旧事来,莺莺呖呖又是一大篇话。待得说倦了,槿汐上前来扶我的手,笑生生道:“娘娘该回去歇歇了,燕窝都炖好了呢。”我扶过她手,银白色织锦裙裾拖曳过洁净无尘的长长的鹅卵石甬道,有拂上落花的簌簌微响。指间握着一枚随手折下的细长柳枝,随口吩咐着槿汐,“回去把柳枝刮在宫门前吧,用红绳系了,可以祈福。”
小允子笑嘻嘻上来道:“‘柳’音同‘留’,春日里各宫娘娘小主们都这样做,想要留住皇上呢,其实娘娘原不用,皇上哪一日不来咱们宫里呢。”
我正欲斥他贫嘴薄舌,然而众人皆在,也不便出口,只轻轻抿唇含了可有可无的笑意,不欲分辩。仲春的暖风教人醺然欲睡,我觉得有些倦,正欲转身,却猝然,看到了清。
太液池烟波翠柳之畔,他一身银白长衫立于风中,软软的风拂起他金冠下逸出的一缕乌黑的发,神态潇潇,若不是腰间那一根明黄丝绦表明他亲王身份,一切,都宛若当年。
我有些意外的愕然,欣妃笑迎上去,打趣道:“许久不见王爷了,成了亲有家室的人,可不比以往自在逍遥了。如今一左一右两位侧妃,若架住了你,可插翅也难逃了。”
一众宫人被欣妃逗得一齐笑起来,玄清淡淡笑道:“欣妃最风趣不过。”
他侧首看见立于欣妃身后的我,微微一怔,旋即欠身道:“淑妃也在此。许久不见了,淑妃可好?”
他那句“许久不见”叫我心生感慨,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玉隐出嫁那一日,距今也有八九月多了,此后宫宴相见,不过是远远望上一眼,彼此各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