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道:“元君若是为了当年之事难过大可不必,反正现在裴觞也在天庭供职,你去与他说清楚不就得了?”
我苦涩一笑,心道,人都不在了,哪里还说得清楚!
想是这小神仙仙阶太低,又极少上天,是以还不知道裴觞的事,而天庭对于丑事,向来是忌讳不谈。
我勉强摆了摆手,他向我一礼,告辞走了。
我又怔怔坐了片刻,从袖中拿出那块月白色绸布,垂头望着那上面的花朵。
一滴泪落在绸布上,晕开,又一滴落下,再晕开……
刚记起往事时,我心中满是怨恨,心里想的,脑中现的,全是裴觞的不好,想他是如何哄骗我,如何利用我,如何与郝悦琴一边亲热一边算计我……
而今,人不在了,却偏偏叫我得知真相。
心里眼里,一幕幕浮现的,又全是他的好。
他如何为了我跪求他的师叔伯,如何为了我与郝悦琴周旋谋划……
上天后,他如何以酿酒之名到处寻我;他如何主动与我结交,对我百般照顾;他如何酿造各种各样的酒与我分享,与我成为至交;他又如何托人在我失去理智拔刺自残时劝阻我,开解我;为我炼制木炁养元丹,为我受伤闭关……
他说:“碧心,我不管什么命数安排,也不管什么人间天上,我只知道,我心里的人是你,除你之外,再无别人。”
他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是裴觞,还是沈醉,我的心里,始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当年的事有些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记住,永远不要忘,无论我过去做过什么,将来会做出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我对你的心,永不会变!”
……
他一直在试图说清楚,一直在尽力说清楚,只怪我太愚蠢,太糊涂,竟然从来都将些话当做最最普通的情话和甜言蜜语……
他将我画在随身携带的法扇上,将我绣在他的每一件白衣袖口上……
这么明显的情意,怎么可能是因为愧疚!也只有愚蠢如我,糊涂如我,被怨恨冲昏了理智的我,才会看不出来!
……
绸布被完全晕湿了,我的泪却越发汹涌,不可抑制。
跳诛仙台的人应该是我!应该是我才对呀!
“噗!”
心情激荡之下,我一口鲜血吐出,点点鲜红印在了绸布上。
成仙之后,我的血就变成了鲜红色,我终于有了这么好看的颜色,可这好看的鲜红,却染红了绸布,盖住那朵曾经为他绽放的花朵。
我攥紧绸布,起身,缓缓朝府外走去,失魂落魄般,一步步走到了诛仙台。
诛仙台上戾气如刀,吹割着我的身体,我仿佛没有知觉般,站在台上。
衣袂飘飞,我朝下望去。
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够见到他……
“姐姐!”
“元君!”
有人叫我,我转身,正望见牡丹仙子牵着小蓝往诛仙台跑来。
他们跑到诛仙台下站定,牡丹冲我喊道:“元君!你这是做什么!”
小蓝哭道:“姐姐,你千万别想不开啊!小蓝知道错了,小蓝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我道:“你们怎么来了?”
牡丹道:“我们方才遇见了一个凡间的土地神,得知了一些你的事情……元君,前尘过往,何必如此执着呢?”
我默然片刻,轻轻道:“我对不起他。”
牡丹叹息一声,道:“碧心妹妹,你可曾想过,裴觞神君临走之前,为何不将事情解释清楚,我想他就是不愿看到你这样,所以才不解释的。”
没错,他说过,无论他过去做过什么,将来会做出什么,他都不会伤害我,都是为了我好。
我苦笑一声,为了我好,所以你才走得那么潇洒,是么?
牡丹接着道:“妹妹,你若真心喜欢他,就该成全他!”
成全他!
所以,我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就算是得知真相以前,我又何曾放下过。
我如何成全他!如何!
诛仙台戾气似乎突然变大了,一时之间,我只觉一股巨痛汹涌袭来,巨大悲伤填满胸腔,再也抑制不住。
裴觞,得知真相之前,我还可以自欺欺人,麻木不仁地活下去,现在,你要我如何成全你!如何成全你!
“啊——”我悲吼一声,纵身跃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