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里有空调,温度明明还高,她明明感觉不到冷,可是为什么肚子和手就是不热呢?
她想,捂得久一些,会热吧?
裴锦弦从厨房拎了些鱼汤过来,是他让海城过来的师傅烧的。
他站在门口,正好看到申青躺在床-上,房间里很热,她的毯子盖在小-腹以下的位置,肚子她的手一圈圈,轻轻的,很小心的揉抚着,他目光往上,看到她扬起的嘴角,看到她闭着的眼睛。
像在做梦,做了一个好梦。
手里还拎着装着鱼汤的保温桶,他马上退了出去。
退出去后,背靠在墙上,后脑紧紧的贴着墙壁,空着的手攥成关节发白拳头,另一手拎着保温桶也紧得发白。
他一大口气吸上来,却没有声音,不敢抽鼻子,生怕自己有一点点的响动教里面的女人听见,咬着唇忍了忍。
忍得腹腔都在空抖,眼泪流过唇角,钻了些进他的嘴里,又苦又涩,连咸的味道他也没有尝到。
咸的味道都没有。
他一闭眼睛,打开拳头抬手摁着脸,抹干脸上的泪水,刚想一抬步走进去,可一想到申青抚着小-腹在那里闭着眼睛笑的样子,心上又突然被人扎了一刀。
疼得他惊惶的退缩一步回来,疼得流泪。
他又靠回到墙上,后脑抵在墙面上用力的磨蹭,他想撞上去,又怕她听到声响。
医生说她屁股有伤,要趴着睡,可她就是不听,一定要躺着睡,谁也劝不了,讲什么大道理都没用,固执得可怕。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固执得可怕?
手在脸上揉着,拳头又顶上额心,他低声的呼了好几口气。
半晌后,努力在脸上扯了几个笑容,试了好几次,最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走进去。
刚刚本来要过来查房的何医生看到裴锦弦站在病房外的走道上隐忍着无声哭泣的时候,心被狠狠的酸揪了一把,这样的大家族,就算不缺女人的少爷们,在外面玩也会十分注意,不会随便乱有孩子。
这样的大家族对孩子十分看重,又是第一个。
这一晚上,折腾到凌晨三点了,可是谁也没有睡,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孩子就这么没了。
这是何医生在这个宅子里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个大少爷这样的一面。
她退回了转角,怕被他发现,任何人脆弱的一面,都不想被无关紧要的人知道。
裴锦弦把鱼汤放在床头柜上,又轻轻的搬过一张凳子。
他小声亲昵的喊了一声,“阿青。”
申青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阿青,喝点鱼汤。”裴锦弦坐下来,拧开保温桶盖,把里面的碗拿出来,又小心的舀着汤。
“不饿。”申青没有睁开眼睛,声音都轻飘淡滑,像抓不到似的。
“我听小英说,你晚上就没有吃晚饭,现在已经都凌晨三点了……”
申青捂着肚子的手顿了一下,把脸撇向里面了些,“雪球呢?”
鱼汤已经装好了,裴锦弦拿着勺子,吹了吹,微笑着跟她说,“雪球回梧桐苑了。”
“能把它抱过来陪我吗?”
“我们晚上可以回梧桐院住,就能看到它了。”
申青依旧闭着眼睛,摇头,“不,我要这里住,我要保胎。”
裴锦弦握着碗的手一颤,心里突然一紧,“阿青!”
“帮我把雪球带过来,行吗?”
裴锦弦低头凝了口气,好一阵才抬头看着一直闭眼偏头不看他的女人,把汤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摸着她的额头,“阿青,孩子……没有了。你吃点东西,养好身体,过半年我们再要一个,好不好?”
申青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有了。
开始一直都轻轻抚着小-腹的手,这时候绻了起来,紧紧的抓着小-腹上的皮肉,她本来就不胖,而且锻炼得又多,肚子上的肉不松,所以抓起来的时候,要抓得特别狠,特别用力,才揪得起来。
原本一直闭着的眼睛虽然没有睁开,可是眼角却跟水龙头里的水放开了一样,哗哗的有水往外冲,她闷闷的抽着气,把头偏得更里面了。
裴锦弦看着她杻动的身体,那压抑的样子,逼得他眼睛又是一红,他把手搭到她抚着小-腹的手上,把指头给她掰开,将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手心里,任她掐揪,俯下裑去,脸贴在她的脸上,伸手穿过她的后颈,轻轻搂着她拍,劝她的声音都在发抖,“阿青,你哭出来,哭出声音来,好不好?”
申青摇头。
“阿青,别闷着,你哭出来,哭出来吧,好不好?!”他俯在她的身上,低低哀求着,搂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颤抖的手,紧了又紧。
他以为自己可以调整好情绪,进来后,用他的情绪感染她,让她不要难过。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感染她,他只能靠得她近一些,贴在一起,去听她的心跳声。
听着她心跳时心在破裂的声音,然后他也跟着她一起,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