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经过了通事的翻译过后,他只觉得是份外的耳熟,并且只在转瞬之后便想明白了出处在哪。
“不是方才刚刚检查了一遍了吗,怎么又检查?”
心中如是想来,但他也知道出门在外,尤其是在别人的地头上,这等废话是绝对不可说出口的,一如此间全然是习以为常的陈元良一般。
作为船主,陈元良应付着来人,将此行从何处开始、在哪里停靠、停靠了多久、收购了何种货物、每样各有多少,乃至是船上的船员、客商的籍贯、目的都讲了一遍。看那熟练程度,显然是之前有专门背诵过的。等到了他的时候,亦是不甘示弱,将他此行前来收购香料的目的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带着你们的账簿,还有这个,去港务局。”
第二次的搜检依旧没有搜到什么违禁物品,临了,为首的那西班牙人撂下了这么句话,旋即便带头下了船去,完全不等陈元良的反应。
陈元良对此倒是脸色一沉,但也没有说出些什么,带着自家的账簿和检查的单子,以及船上的其他海商一同下了船,步行向远处的那个大门口正在排队的西班牙建筑走去。
旁人在侧,唐兴远也没好出言问及,只是看着其他海商的面色似乎都不怎么好看。行至那处港务局的所在,一眼望去,前面排队的大多都是汉家打扮,只有少数的欧洲人和南洋土著。与这些少数派的神色轻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些汉人多是面色不虞,一如会员的同伴。
排队的都是来往的海商,有来的,也有走的,都要到这里走上一遭。唐兴远站在那里,细细观望,很快就注意到那些欧洲人和南洋土著与汉人海商的不同,但是没等他继续观察下去,只见得几个汉人海商一脸怒容的走了出来,压低了声音的闽南方言很是不干不净的,旋即便离开了此间。
“这几人,我见过,是郑家的手下。”
一个同伴如是说来,众人亦是沉默。队伍,缓缓地向前,有的很快就结束了,有的则要磨叽良久。待到了他们的时候,众人被引入了一间房间,几个西班牙人坐在那里,有通事在旁作为翻译。只是谈及的内容,却不忍直视。
“你们船上的棉布、丝绸、瓷器和槟榔,他们都要了。另外,还有一批香料要卖给尔等。这是价格,回去交卸吧。”
全然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通事的话,当然并非是他能做主的,只是代为翻译罢了。强买强卖,这一幕着实让唐兴远看了个一愣,只是没等他的震惊结束,新的震撼随着那个认出了郑家的手下的同伴的抱怨就更加鲜明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个价格,走这一趟不光是赚不到,还要赔钱的。”
有人带头抱怨,便有随声附和的。会员转头看向陈元良,虽为出言,但是那神色显然与旁人无异。倒是他,此番只带了一些为数不多的货款,此间显然是要被买香料的,尚且犹豫着要不要随大流的时候,却听那通事语重心长的劝说道:“还是有买有卖的,知足吧。”
这叫个什么话!
唐兴远心头怒起,只想反问一句“嘛叫有买有卖,嘛叫没买没卖”。岂料,听得这话,同伴们竟瞬间便沉默了下来,只待表示了一句要商议一下,便被侍从引到了旁边的房间。所要商议的,竟然是香料的分摊比例,而非要不要继续抗争!
“这就妥协了?”
“还能怎样,这些佛郎机人对咱们大明海商从来都是极其苛刻的。强买强卖的事情从没少过,甚至有时连一文钱都不给,直接就抢走了……”
“这也行?”
“怎么不行,这是人家的地盘。”
“那怎么还都要往这里来交易,不怕被抢吗?”
“唐兄弟,你是新近走这海贸的,不知道。这马尼拉的地理位置极好,泰西、南洋和大明的海商很多都会来此。而且这些佛郎机人也不是次次如此,只是偶尔为之。碰上了,认倒霉,否则还能怎样,咱们在别的地方也没有太说得过去的关系。”
用那同伴的话说,走海贸,利润惊人不假,但是风险同样巨大。单纯的以南洋为例,南洋土著的商业港口,那里是要看脸色,但是相对的对华商一般比较友好,只是限于所属国家生产力和货物的吸收能力有限,所以大多只有那些有稳固关系的华商在做。余下的,便要到诸如马尼拉、巴达维亚之类的欧洲殖民者所建立的港口交易,那里有充足的资金和货源,但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普遍性的对华商不甚友好。
“他们害怕,害怕汉人多了会把他们挤走。”
强买强卖的交易最后还是做了,众人分摊了香料的份额,说白了就是分摊了损失和风险,便离开了那处港务局,往城里华人聚居的那片区域前行。只是临着离开港口时,又是一遍的盘查,这一次更有直接下手的,在他们身上搜了一溜够,确定了没有携带武器才肯放行。
到了此间,大多人是去拜会商业伙伴的,也有去订客栈的。余下的陈元良和唐兴远一同走在前往那熟识的家的方向,谈及此事,陈元良亦是免不了要唉声叹气的。
索性,没过太久,他们便来到了那熟识的家门前。敲开了院门,却是一个下人打扮的汉子,知会了老爷在家,作了通报,很快的便有一个中年男人迎了出来。
“这位是琼州来得唐兴远唐员外,这位是潘学忠潘先生。”
介绍与寒暄过后,潘学忠自然知道来人所为是何,干脆便引了他们到后面的书房。到了书房,两厢落座,确定了左近无人,那潘学忠瞪大了眼睛,只看得二人怎是一个毛骨悚然。
“你们从琼州过来,是要造盖伦船吗?”
PS:刚刚恢复更新,写的有些太慢了,刚写完,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