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生息,可若是再想有所扩张,江西的平原、仙霞关外的金衢盆地,清军的骑兵无论是在数量还是在质量上都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越是这般,就越是渴求善于训练和使用骑兵的骑将。
历史上,清廷与郑氏集团二者之间的斗争中,互相最少不了的就是一个招降纳叛。由于清廷的海上力量处于严重劣势,对于善于海战的明军将帅颇为渴求,如施琅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相反的,郑氏集团海上力量冠绝中国海,但到了陆上就不好用了,所以郑成功针对于那些善于使用骑兵的清军将领素来都是另眼相看,比如之前的王起俸、姚国泰,皆是如此。
如今的郑氏集团实力之强,已经大为超越了历史最高水平。但是由于福建战场和广东战场的过于顺利,在人员吸纳上其实受益不大。
当下,郑氏集团最好的骑将无非是李建捷以及刚刚来投不久的马宝。这二人都是李成栋的遗产,于今亦是在广东效力,由于广东战场上同样要面临着多方面的压力,郑成功也不敢将他们调到福建。而福建这边,如王进、廉彪,乃至是郑氏集团自家培养起来的骑将陈六御,论及水平比之前者都要显得大有不及了,所以对于眼前这个蒙古骑将的渴求度可想而知。
“大军继续围城,攻城嘛,不急,先派人去劝降个试试。”
主帅如是定下了方略,众将亦是领命而行。十月二十三,在前一日野战击溃守军之后,明军并没有乘胜展开全面围攻,双方隔着舟山城的城垣,暂且倒也算是一个相安无事。只是这份安静的背后,明军感受到的是胜利在望的喜悦,而守军那边则是朝不保夕的惶恐,不可终日。
明军的援兵抵达是守城清军亲眼看到的,原本进攻舟山的明军就是他们的多倍,这下子又来了不少,打着的还是张名振的旗号,城内的不少清军联想起四年前清军破城时对舟山城的屠戮,那可是上万人被杀。于张名振更是兼有了国仇家恨,估摸着就他们这点儿人马,明军连他们的家眷一起都杀光了也未必能够把那笔账算得清楚。
守军很无奈,当年屠城时明明是驻防八旗和督标干的,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战后才调来的,连那场舟山之战都没能参加,更别说是屠城了。现在倒好,明军迟来的复仇即将落在他们的身上,连喊句无辜估计都没人听了。
城外的明军实在太多了,城内的守军士气低落,已经无法逆转。巴成功在副总兵府里背着手,来回来去的走着,急得已是满头的大汗,但却一点儿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仿佛若是再不多走走,这辈子就再没有机会了似的。
“大帅,咱们是骑兵……”
“怎么,战马还能在海上跑不成?!”
如同是吃了枪药似的,部将的话尚未说完,巴成功便直接将其打断,怒气冲冲的,好像下一句部将若是说得不合他心思了,直接动手都是有可能的。
马,当然是不可能在海上踏浪而行的,那不符合物理学的基本常识。部将不懂物理,但也说不出这等蠢话来,此间被巴成功打断了,他也不急,见得巴成功不再发泄了才就着那话继续说了下去。
“大帅,末将的意思是,咱们是骑兵,大明那边的国姓爷素来是海上称雄,想来最缺的也是骑将、骑兵。咱们投过去的话,有本事,还怕得不到重用吗。就算是得不到重用,起码国姓爷不会把咱们杀了,那就堵住了其他将帅的投效之路。”
部将说得,于情于理都是有道理的。巴成功此间听得,亦是点了点头。但是没等他做出决断,另一个部将则有提及了清廷如今依旧是拥有着强大的实力,明军这两年的势头确实挺猛的,可若是论及综合实力,却还是远远不及的。若是日后清廷缓过劲儿来,或者是明军又闹内讧,把大好局势玩没了,他们这些投降明军的难道还能在投回去不成?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先把命保住了再说吧!”
“那也不能顾头不顾腚吧?”
两个部将,一如是两个小人儿似的在他的脑海里争执不下,直听得巴成功的脑仁儿都疼了。只是,如此来回来去的争执却始终没有人提过什么关于对清廷的忠诚,关于忠君爱国之类的东西,有的只是保命、富贵以及未来如何的理念之争。
如此,三天之后,永历九年的十月二十六,舟山城城门洞开,巴成功率领这舟山协的绿营守军尽数出城,向明军归降。主帅洪旭亲自解开了巴成功的自缚,安抚了一番,便将这支绿营送上了前往福建的海船,他们要到了福州那里听候郑成功的任用。
明军重新攻取舟山,在浙海上便有了一个立足点。这年头儿还没有什么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的说法,但是舟山在手,浙江东部以及南直隶东南部便在明军的打击范围之内,于明军而言无异于开辟了另一处战场,使得清军更加疲于奔命。
舟山城易手,张名振当即便入了城,先是鲁监国故宫,祭奠鲁监国元妃陈氏和殉难诸臣。一时间,大学士张肯堂、礼部尚书吴钟峦、兵部尚书李向中、工部尚书朱永祐、通政使郑遵俭、兵科给事中董志宁、兵部职方司郎中朱养时、安洋将军刘世勋、中镇总兵马泰以及他的亲弟弟都督张名扬等殉国臣僚的音容笑貌恍如重现眼前,巨大的自责感涌上心头,不禁失声痛哭。
当年的舟山之战,说起来失败是源于双方的实力差距,从实战角度,则是在于阮进的意外殉国,导致了明军在横水洋一役中的失利。没有了海上屏障,任由清军登岛,那便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然而,作为鲁监国朝的首席武将,以及舟山之战的战略策划人,张名振心中的自责已经持续了四年了。如今重入舟山城,祭奠更是最易触动心弦,万般情绪涌上心头,这份自责就更加显得沉重万分了。
祭奠过后,张名振便赶往他曾经的府邸去找寻亲人的尸骸。四年过去了,这舟山城也并非是彻底荒弃,城内早已是物是人非,哪里还轻易找得到的。可是张名振不光是执意找寻,更是将军务都交托给了张煌言,全然是一副不找到尸骸便誓不罢休的架势。洪旭在旁看得分明,亦是不免对张煌言嘱托一二,要他劝说张名振一二。
“洪伯爷说的是,只是侯服性子倔强,现在去说只怕也是不会听的。过两日,我再去劝说。”
“也好。”
数万明军盘踞舟山,辅兵大肆兴建营盘以为长久之计。这里于郑氏集团而言,便是又一个南澳岛、中左所以及香港岛,自然要加以重视。
军务上并没有因为战事告一段落而闲暇下来,反倒是更加忙碌了起来。张煌言还在极力维持,打算数日后借着军务的事情再去分一分张名振的心思。可是,没等他等到预计的时日,洪旭却率先把他招到了那个曾经的舟山副将府,正有一个留着辫子的汉子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
“我家大帅久仰国姓爷威名,请求洪伯爷代为接纳。我家大帅愿献宁波府城与王师,以显至诚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