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的抚标,总兵官林德忠是陈凯的铁杆亲信不假,但却也同样是接受了郑成功的任命为这抚标总兵。
说起来,这张名振之所以会如此,郑成功当然明白是在为鲁监国留有一线生机。这份忠诚,让他惺惺相惜,只是忠诚指向的那位藩王实在是让他不能舒服。
不过,郑成功已经决定了与清廷玩一把议和的戏码,借此更快的恢复实力。但是另一方面,钱谦益前不久又派了人前来襄赞军需,同时提到了楸枰三局的进行一事,这也使得他不得不做出回应。
“张侯、张侍郎,二位此去南直隶,按照计划,可打朝廷的旗号,但却万勿说是我派二位去的,切忌,切忌。”
“请国姓放心,侯爷和下官知道分寸。”
“那就有劳二位了。”
水师前军的舰队自中左所扬帆起航,郑成功在码头眺望,那四五百艘大小舰船里有张名振从浙江带来的,也有他此番补充的,军势不可谓不壮观。但是,粮草上面,他却并没有让张名振尽数带走,而是约定了派船供给。
“只要在粮草上卡住了这位定西侯,鲁王就翻不起浪来。”
郑成功如是想着,他的亲信幕僚们,如潘庚钟、如冯锡范等亦是如此。甚至对此,鲁监国册封的定西侯张名振和兵部侍郎张煌言这对文武搭档亦是明白,无非是心照不宣罢了。
舰队启程北上,这件事情的内情并不公开,仅限于郑成功以及郑成功的一些亲信知道具体如何。不过,对于张名振的舰队起航,岛上的人们也打算并不在意,如郑家的子弟,近期最关注的的还是他们在广东的那个做巡抚的侄女婿、姐夫、妹夫、姑父,眼巴巴的盯着陈凯又要对哪个倒霉蛋下手了。
“听说原本大木是打算把省英调到泉州做同知的,现在倒好,一跃而为琼州知府了。”
“他陈竟成怎么说也还是要用咱们郑家的人的。”
“哎,说不定还是惜缘妹子吹得枕头风呢。再者说了,省英在潮州为官多年,从海澄县丞的位置一步步的做到潮州府通判,说来也是那堂姐夫的老部下了。”
“……”
上半年,李定国自西猛攻广东不胜,郑成功则坚守闽南,硬扛住了金砺的大军。在这两处之间的陈凯,突然对粤西的琼州府发动进攻,并且一战得胜,算起来这上半年整个华南地区收益最大的便是他了。
地盘占下了,琼州府的一府三州十县是需要大量官员来填补空缺的。陈凯从潮州那边抽调了大批的来自于闽南、潮州、广州的官员入琼,从琼州回来时又带了不少琼州府本地的读书人来补上潮州的部分空缺。折腾了一溜够,两府四地的士绅、官员们大多能够满意,其中任命了郑成功的族弟郑省英为琼州知府一事更是被郑氏子弟们认作了是双方关系缓和的象征,一个个的眼巴巴的盯着陈凯的举动,只盼着能够捞到更多好处。
“你说,姐夫下一战是要打哪处啊?”
“惠州府吧,惠州府的海丰县现在已经是王师的了。”
“我看可能性不大,须知的过了惠州就是广州了,除非大木引兵西进,那一文一武联起手来,否则鞑子兵也未必是好惹的。”
“我倒看鞑子兵没什么了不起的,竟成不是两败过耿继茂吗?”
“你也知道那是耿继茂那小儿,后面还个尚可喜呢,那可是独自击败了西宁王的狠人!”
“……”
中左所、安平镇,如此这般的窃窃私语从未少过,反倒是郑成功那边,很多人都知道永春一战郑成功虽说是胜了,但兵员损伤也不小。既然那时候没有趁胜夺取兴化府乃至是福州府,暂且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动静。
诚如他们所料的那般,闽南方面大的动静确实暂且未有,但是潮州那边似乎也因为天气过于炎热而消停了下来,能够听到的也就是些什么蚯蚓养殖场和养鸡场的段子,再有就是广东才子邝露出任广东民报主编,大概有事情也是要冬天见了。
然而,闽南这边,大的动作未有,小的,或者说是秘密的动作却一直不少。郑成功的回信送到了京城后,清廷立刻做出指示,并且颁发敕谕,经主抚派的刘清泰之手送交到了郑成功的案前。
“朕念尔兵卒众多,难以安插,钱粮委难支给,仍益以兴化、惠州并漳、泉、潮、琼四府驻扎,即将六府水陆寨游营兵饷拨给尔部下官兵,不足不另补。正课钱粮仍行解部。管民文官俱听部选,尔原辖武官听尔遴选委用,仍将姓名职衔具题造册送部。开洋船只,尔得稽察,收纳税课,送布政司解部。”
“特命海澄公挂挂靖海将军印,节制麾下众将……”
“命,平南将军固山额真金砺率军撤回杭州,靖南将军昂邦章京喀喀木率军撤回江宁,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麾下藩兵不得擅自出击……”
六月的时候,金砺就已经开始撤军了。到了现在,已是八月份了,得到的消息显示金砺所部已经尽数撤回到了浙江的境内。
接到了书信,郑成功细细看过,清廷对于他通过李德暗示的底牌几乎是照单全收。尤其是对于闽南、粤东的军事威胁方面,更是忙不迭的撤了下去。这份殷勤,说好听了叫诚意,说难听了就是火烧屁股。
这般处置,可谓是正中郑成功下怀。眼见于此,郑成功当即派出舰队,分赴兴化、福州、福宁这两府一州之地,持清廷敕谕,征粮征饷。至于标准嘛,则是大县十万两,小县五万两。而下一步,郑成功更是计划将征收粮饷的范围扩大到漳泉两府毗邻的汀州府和延平府。
舰队分批启程,郑成功已经可以预见到大批的粮饷、人员经海路汇聚于中左所。如此,大军的损伤很快就可以得以恢复,甚至借此机会更胜从前也是说不定的。
期许如斯,并非凭空想象,而是根据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情报以及精确的计算后的结果。郑成功对此满怀信心,直到他写给陈凯的那封关于解释清郑议和的书信的回信送至,看过了书信后他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最后才不由得感叹了句“论起和鞑子耍心眼儿,还是竟成玩得花哨”的话来,便连忙派人去追那些先期出发的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