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富甲一方的王家长女,自小锦衣玉食,没受过半分委屈,凭什么为着早年的一纸婚书,就要嫁给你过一世衣不蔽体的穷酸日子?
“爹爹怕人说他嫌贫爱富,虽然心中不喜,仍不愿悔这门亲事,我却不甘心。一想到今后要与你同床共枕了此一生,我就恨得夜夜不得安眠。后来我与刘公子邂逅,我心中喜欢他,便愈恨你,你若不死,我如何能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
“因此上我假作重病,设下这收妖之计来杀你。杀了你之后,我不知多么痛快。没想到你活着不让我好过,死了也不让我安生,还要告状拉我一起死。也罢,这一世,我王绣就把这条命赔给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与你姓梁的再无干系!”
开封府诸人先前讨论案情之时,都以为是那王大户起了悔亲之意害人之心,哪曾疑到王绣身上,现下听王绣如此说,俱都愣怔住了。展昭心道:设下如此毒计杀人,不惜嫁祸老父,现下还如此言之凿凿毫无悔意,这位王姑娘,的确是个狠心之人。想那梁文祁不过一老实文弱书生,哪里是她对手?
梁文祈木然呆立于当地,良久才道:“绣妹,我却不知你竟如此恨我……在我心中,我对你确是真心诚意,我一心只想为你好……”
王绣冷笑打断梁文祈:“谁稀罕你的真心诚意了,你只想着要对我真心诚意,却不想想我想不想要你的真心诚意。我若不喜欢,你的真心诚意跟要杀我的刀有什么两样!”
此话一出,堂上诸人皆是一震,连包拯都禁不住想:在梁文祈看来,他对王绣真心诚意便是好,殊不知王绣对他的心意避之唯恐不及,他对王绣的“好”,恰恰是王绣“不好”的根源所在。
旁人眼中的好,到了王绣这里便成了大大的“不好”,世人常说“推己及人”,但是由己去推人,未必正确,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梁文祈如遭雷噬,直直盯住王绣良久,双目中竟似流下泪来,身形晃了一晃,便跌跌撞撞往堂外去。
堵在门口的众人见他过来,唬得赶紧往边上避开,倒是给梁文祈让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就听梁文祈喃喃道:“罢了,我喜欢你,竟给你带来这许多烦恼,早知如此,我还来告状作甚,平白连累了端木上仙……”
此言一出,旁人倒还无恙,只展昭浑身一震,喝道:“你说什么?此事跟端木翠又有什么干系?”
梁文祈却似是痴了,浑然听不到展昭问话一般,自拐出门去了。展昭疾步追至堂外,四下看时,那梁文祈已到屋角,那处立着一白一黑二人,两人将手中铁链往梁文祈脖颈上一套,便把梁文祈拖过屋角去。展昭疾步赶上,却与急匆匆过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就听那人啊呀一声,展昭顾不得那人,四下看时,哪有什么梁文祈并黑白衣人?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正讶异间,那人一把抓住展昭胳膊,急道:“展大哥,你快回去看看端木姐,她不好啦。”
展昭听出是马汉声音,待听他如此说,只觉心下一沉,急道:“你……你说什么?”
马汉一跺脚,竟带上了哭音:“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一直守着端木姐,谁知道方才她口中忽然溢出血来……”
话未说完,眼前人影一闪,展昭已然飞身离去。公孙策恰自堂内追出,见到展昭离开,不觉讶然。马汉忙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公孙策心中大惊,思忖片刻,嘱马汉留在此地听候包大人差遣,自急急往客栈去了。
回头再说王朝,在端木翠房中等得坐立难安,忽听到门外急促步声,忙去开门,哪知门扇竟被砰的一声撞开,亏得躲闪及时,否则这一把非撞得头破血流不可。
展昭也顾不得王朝,疾步掠至床边,先去看端木翠,但见端木翠容色与先时无异,唇边却不断溢出鲜血来,只是细细一道,却已在枕边积作一摊,红得煞是触目惊心。
展昭又急又气,向王朝怒道:“我让你看着她,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却是委屈了王朝。王朝和马汉留守客栈看护端木翠,碰也不敢乱碰,待到端木翠无端口中溢血,两人直吓得呆了,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展昭话出口,也觉得自己问得不当,却也不及向王朝解释什么,先探端木翠鼻息,入手仍是无温,心中焦急,伸手掏出帕子,替端木翠擦去唇边血痕,低低唤道:“端木,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