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并打了招呼,她心里由不得不叹服。
暮秋师傅编好草鞋,试了一试,感觉有些大了,只好脱下,再重新编过。便在这个时候,远处灌木丛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窣之声,似乎又有人过来。
她心里暗暗一惊,赤脚站起,本能的去摸那条送神鞭子,却听黑暗里有人朗声说道:“长白山荀晋,拜见暮秋师傅!”
话音落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毕恭毕敬的朝她一拱手,便大踏步走了过来。这人穿一身蓝布短衫,背上负一把剑,身形举止之间,轻功应是不错,想来刚才在草间的动静,不过是故意让暮秋师傅她听见而已。
暮秋仔细看了一看,认出此人正是适才打斗之时,助过她一臂之力的那位陌生的年轻人。当时对方几个人,原本都未出重手,但其中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概见她是个女子,心里生气,竟然一直缠斗不放,好在这年轻人出手相助,才将那人打退了下去。
她当时便惊叹此人武功了得,但不知为何出手相助,甚至还知道她是谁。她略一迟疑,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又想起刚才与那几个人起了冲突之时,她曾经自报过家门,只是那几个人没有理睬而已,想必此人便记在了心里。
此时听对方报了“荀晋”二字,不觉耳熟,也一拱手还了礼,好奇的问道,“我出门前,师父曾说长白山荀家有拜帖送来,莫非便是你?”
那自称“荀晋”的年轻人忙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正是在下!”
“哦?”暮秋心里更生好奇,她素知师父为人孤僻,一向不愿结交朋友,不知这“长白山荀家”,又是什么来头?他为何说要拜见自己师父,却又大老远找上了她暮秋?
荀晋大概看出她的疑惑,忙解释道:“几日前我到闽南,却听说暮老师傅有急事刚去了山西太行山,沿途不想见客。临行前,他带走了你几位师兄,只留府上一位名叫‘暮凌’的小师傅看家。暮凌师傅说,暮老师傅出门前给他交待过,让我在府上坐等暮秋师傅您。可我心里着急,便自己一路寻了来。”
暮秋一听,心下悲凉。她知道师父有位挚友,祖籍山西。老人在她出门前已经生命垂危,想必此次便是护送那位老前辈回老家去了。
她知道师父自来为人孤僻,一生没有几个朋友,唯有这一位挚友相交甚厚,他此时心里悲伤,途中自然不愿他人打扰,只想安安静静送老友这一程。
她叹一口气,可不管怎样,既然师父交待过的,她自然也不能失礼。何况,此人刚刚助了她一臂之力,暂且听听他究竟找暮门何事。
可是荀晋此时却又并不急于开口,只关切的问道:“刚才恶斗,那位老先生……呃……他无碍吧?”
暮秋疲惫的笑笑,“你放心,‘老先生’没事。刚才来的想必是同行,按照行内规矩,他们是不会伤害老先生的。”
“哦?”荀晋点点头,却又一脸好奇的表情,“那些人竟然跟暮秋师傅是同行?”
“嗯,多半就是湘西一带的同行。”暮秋点了点头,又说道,“按照行里的规矩,也可以说是大家的默契,不管我们行内发生如何不快,如何内斗,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但若要是动了老先生们,那恐怕以后……”
“以后就别想在这行混了,对吧?”荀晋微微一笑,似乎对于这一条行内规矩甚是赞赏。
“嘿嘿!”暮秋淡淡一笑,“别说在这一行混不下去,若是事情张扬出去,只怕是在哪一行都混不下去。毕竟,谁都有这么一天,要是搞得人神共愤,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嗯,有道理!”荀晋伸出拇指表示赞许,然后转头看了一下,“刚才我赶了他们几步,又怕他们绕道回来找您麻烦,索性先折回来。现下听您这么一说,那今晚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吧?”
“不会了,”暮秋淡淡说道,“他们刚才不过警告我一下,怪我没规矩而已。”
“哦……”荀晋欲言又止,思忖片刻,还是犹疑着问道,“请问暮秋师傅,您究竟坏了他们什么规矩啊?”
暮秋笑笑,似乎对荀晋的疑问倒是不以为意,“我是闽南一带的行走,原本只该揽闽地的生意。湘西是大家,出了闽南的地界,原本都是他们的活儿。不过对于我们闽南暮门,他们一向都给几分薄面。这次是我自己大意,坏了规矩,到了人家地界上,也没有过去打个招呼,所以人家不乐意了,过来找我的麻烦,给点教训,也就是警告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事。”
“哦!”荀晋恍然大悟,却忽然注意到暮秋师傅此时站在草间,左脚穿了一只草鞋,右脚却是光着,连个鞋子也没有。
暮秋师傅也发现了自己的失礼,却也不以为意,只淡淡说了声:“抱歉!”便将那只有些显大的草鞋胡乱套在了脚上。
荀晋见暮秋师傅如此不拘小节,心里不免叹服。适才打斗之时,他曾见到暮秋师傅将那位“老先生”妥善安置,举手投足之间,用心细腻。
她对于自己,却是如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时时处处透出的,与其说是豪气,倒不如说是对这世俗人间的藐视之情。
其实,荀晋对暮秋师傅的遭遇是略有耳闻的,不过来之前也只是做好了她会避人于千里之外的准备而已,却没想暮秋师傅倒是为人平和,她那种冷漠和傲气,不在身外,而在放在心里,坚不可摧。
暮秋抬头打量了荀晋一眼,开门见山的问道:“对了,阁下找暮门何事呢?”其实有人来找,按理她能想到的,自然是生意上的事,只是不好直接问,总要等对方先开口才行。
荀晋忙恭敬答道:“其实,在下此来,乃是受了祖父所托……”
“哦……”暮秋听到此处,心里又用过一阵深沉的悲凉。即便入行多年,又对人世已生厌倦,但她骨子里依然没有习惯这样的事,因此每次听到,依然会与来人一道感同身受的产生悲伤之情。
荀晋却接着说道:“祖父年事已高,不便出门,所以帖子送出,便遣我这做小辈的,替他走这一趟。”
“嗯?”暮秋一怔,心道,“敢情不是他祖父,那是……”
荀晋抬头看了看暮秋,见她一脸迷惑,知道是自己没有讲明白,大概引起了对方误会。
不过,他并不急于解释,只是再次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树林,问道:“暮秋师傅,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需要一点工夫,您要先去看看老先生是否安好么?”
暮秋皱一皱眉头,心道:“此人武功干净利索,怎么说话这么啰嗦?!奇怪这种事情,还需要讲很久么?”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平静的说道:“不需要的,那边稍有动静,我这就能听到了。”
“哦……”荀晋点点头,又沉吟片刻,却并没有直接讲出自己的来意,而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暮秋师傅身在暮门,不知道是否听说了河北逐鹿县那件‘鬼背尸’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