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晚上,秋雨刚刚打湿整座树林,周正想到小孩单薄的被子,打着把呲出伞骨的破伞,给他送了一床自己家压箱底的大红喜被,听到的却是小孩这样的一句话。
周正没有太当回事,他知道这个小孩并不是一个孤儿,从他的言辞里,他也听说过他是有一个母亲的,虽然看起来和他并不是非常亲密。但是这样的雨天,不让孩子在外面留宿,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你回去睡,被子我就放这儿,最近天越来越冷了,总用的上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孩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了一点点不舍,“我要回我真正的家去了,以后我们可能会很少见面了。”
即使周正不是个特别乐于打探别人隐私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分别,也控制不住自己询问的声音。而他得到的回答,却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当时我才知道,那个小孩的母亲有很严重的精神病,经常虐待他,不让他回家,所以他才会一个人住在地下室里,最近,他的母亲终于因为发病意外身亡,被通知的他的父亲才终于知道了他在这里,决定把他接回家里去。”说到这里,周正的眼睛是是彻头彻尾的沉重。
“我从来没有发现,他虽然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冷冰冰的孩子,但是从来没有显示出任何一点因为厄运而扭曲的迹象,我生病的时候,他会照顾我,地下室附近有只大白猫,他也会省下一点自己吃的东西来喂它,还千里迢迢替它去河里抓鱼,因为它快要生小猫了。”周正流露出一丝悲伤,“他一直是个温柔的孩子,我却没有察觉到,他经历的一切,一点都不温柔。”
卫患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对于周正的难过,也只能理解万分之一,他知道,当时的周正应该很痛恨自己的迟钝,满心都是想弥补他的内疚,然而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那个孩子,却已经快离开这里了。
“别难过。”他只好说。
周正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继续讲了下去:“虽然有点难过,但是我也替他开心,他的生父有着非常好的条件,也没有别的妻子或者儿子,至少在物质上不会再那么委屈他,缺失的教育和生活,还好才十四岁,也来得及弥补,如果说唯一有点惆怅的事情,大概就是我觉得,他有了新的生活,就不会再来看我了。”
“后来他就走了,走之前还来我家里看了看我,他难得穿了一件新衣服,虽然我不是太懂,但是看牌子,应该也属于奢侈品的范畴,看样子他的父亲的确对他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这怎么跟嫁女儿一样。”卫患也觉得有些触动,他憋了一会儿,干巴巴的活跃着气氛,“后来呢?”
“后来他还经常回来看我,还帮我找了个工作,就是我现在的工作,当时他就在这个培训班学习,练习射箭,想成为世界冠军。”
“这小孩心气儿真高。”卫患搜肠刮肚的想着,总觉得自己可能在哪儿见过周正说的这个小孩,“他是我学长吗,我见过吗?”
“这不是重点。”周正摇摇头,没有回答,“你还记得我们一开始的话题是什么吗?”
也亏卫患记性不错,听了周正的回忆录,也还记得周正一开始似乎是想要告诉他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卫患点了点头。
“记得,你不是要告诉我这个机器的事情吗?”
周正笑了笑,笑容有点讽刺,也有点苍白。
“后来我和他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我上班的地方他上学,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射箭的成绩一直都很不错,但是和顶尖还有一定的差距,我不懂射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一直觉得以他的能力不应该只有这样。”
“我和他一起在深夜里开着车轧马路,去路边摊上喝啤酒,他喜欢吃甜点,每次都要提上一大袋,还总被当成我的儿子。”
“我陪他愤懑命运的不公,困惑他坎坷的梦想,渐渐的,他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比我都高的少年。”
“我永远不能忘记那一天。”周正闭上眼,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
周正并不是一个善于保密的人,即使他从事的是最严密的科研项目,很多同僚也早就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了,除了最核心的制造数据,那个小孩对于他的职业知道的几乎比他自己还清楚,他从来没有感兴趣过那架机器,只除了那一天。
“你说用这个机器,就有可能得到祖先的人格数据?”当时他们在路边摊上喝啤酒,吃甜点,当时的小孩,现在的少年,正慢条斯理的用一个银勺子切他盘子里的蛋糕,好像对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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