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羽箭将她射中靶心的黑箭打落,取而代之,稳稳停在红色靶心,力道之大,箭尾的羽翎犹自震荡不已。
四下安静了片刻,忽然掌声如雷。
远处,李元晔驾着马缓步而来,居高临下地对她笑了笑,揶揄道:“三郎,你这箭法,还需多多磨练啊。”
秋姜呆愣了片刻,熊熊怒火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我勒个去的!
不和我作对你要死啊?
但是众目睽睽,她只能佯装大度地谦逊一笑,拱了拱手:“三郎谨记师兄教诲,定当勤加练习。”
为了躲开这个煞星,秋姜扬鞭朝远处的山丘奔去。
李元晔一笑,驾马紧追,不刻便与众人拉开距离。
秋姜跑得累了,在一处河畔停下,俯身捧了些水来润润唇。饮完,她才发现没有携带帕子,一时有些犯难。
一只手从旁斜伸过来,递给她一方洁净的帕子。
秋姜抬头瞥了他一眼,哼了声,抬手用袖子就抹了嘴,也不顾李元晔有些惊讶的神色,起身就走。
李元晔在她身后笑了笑,拉了马陪着她漫步。
秋姜就道:“你跟着我干嘛?”
元晔道:“你是我的师弟,我自然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危。天色已晚,还不随我回去吗?”
秋姜道:“你要我回去,我就偏偏不回去。”
元晔道:“不要任性。”
秋姜道:“废话少说!”
这样走了些路,渐渐的,秋姜的脚程慢了下来。她抬头望了望西斜的夕阳,忽然停住了步子,踌躇了会儿,回头去看李元晔。
李元晔也停下了脚步,露出询问的目光。
秋姜迟疑了一下,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李元晔微微一笑,耸耸肩膀,“恐怕回不去了。”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忘了回去的路了。”
他无所谓地点点头。
秋姜眼前一黑,差点昏厥。
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几里路,秋姜算是绝望了。前世也学过野外生存和辨别方向之类的,但是真到了现场,完全不顶用。就算能认出东南西北又如何,她不知道山谷草庐在哪啊。
元晔见她神情郁结,模样可怜,心有不忍,宽慰道:“明日休假,不回去也无碍,你不用太过担忧。他们发现我们不见,定会差人来寻。”
“今夜宿在何处?”秋姜没好气地瞪他。
元晔道:“以天为盖,以地为枕,又有何难?”
“……”
久久无人回应,元晔回头看她神色,见她怏怏不乐又有气无处发地揪着不知从何处拔来的一株野草,不由冁然,低头笑道:“逗你的。”
秋姜瞪他。
元晔伸手一指前面低处:“那是约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我们去那借宿吧。”
秋姜抬头望去,只见丛林中传来袅袅炊烟。那是一处河畔,村落沿着溪流而建,傍晚了,有荆钗布衣的浣衣女哼着歌儿撑杆归来。
世外清净地,让人耳目一新。
秋姜眼前一亮,撇下她便拖着马儿快步奔去。
“道路崎岖,你小心着点儿。”元晔在她身后道。
二人一路疾行,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村落。这一片地儿确有十几户人家,不过都是夯土铸造的低矮屋舍,日晒雨淋,地基和木条都露在外面,看着摇摇欲坠,不是很稳当。几个浣衣归来的小姑一路嘻嘻笑笑,见到他们却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过了会儿,又叽叽喳喳笑着退到了一边,互相推搡着,不时朝他们这边望来。
李元晔将马缰递于秋姜,上前拱手:“在下陇西李四郎,这是舍下表弟,陈郡谢三郎。我们二人于林中涉猎,贪乐迷途,不得而返,望几位娘子能收留一晚,必当酬谢。”
几人中年长的一个被推着上前,看看他,面色绯红,神态有些拘谨,一双晶亮的眼睛却是毫不避讳地盯着他一个猛瞧,道:“我们可不能做主。不过二位郎君既是士族子弟,便是贵人,村长定然以礼相待,求之不得呢。”
“多谢小娘子。”元晔再拱手。
“郎君……不必多礼。”这村姑虽然做过城里豪门的佣农,有过一些见识,但从未见过如此高贵品貌和气度的少年郎,多少有些不自然。
不一会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便在两个老妪的搀扶下踽踽而来,见到二人,神色颇为激动,就要下拜。李元晔忙扶住他,道:“老丈这是作何?折煞竖子。”
“贵人远道而来,没有出迎,实在是老朽罪过。快请入内!”这老者虽然贫寒,衣饰鄙陋,但是谈吐不凡,一看便是读过诗书的。李元晔心里微一思量,便笑着和谢秋姜一同入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