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手掌淤青片片,上面血色粘稠,莲儿颤声道:“这……这不是我的血!”
她四下里张望,但见杂草冗长,深可蔽体,不知何时已然化成了一片汪洋,阴风阵阵,血浪滔天,茫茫一片幻林竟成了猩红血海。
莲儿在血海中挣扎,眼见无数残尸擦身而过,万张人脸在海面上浮沉着,血海一望无垠,早与天幕汇在了一起,她就这样在海面上飘飘荡荡,双腿一阵痉挛,高呼道:“大和尚……快救救莲儿,这里好冷……好冷啊!”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血泊中升了起来,血液粘稠,正沿着肌肤滑落,隐约现出个八尺有余的胖子,胖子衣不蔽体,身上挂满了人手人脚,甚至用人的眼睛串了珠子,缠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不是别人,正是盐帮玄鹰寨大当家,江湖人称食尸鬼的樊景铄。
鲜血沿着低洼处灌将进去,缓缓现出了眼鼻口耳,食尸鬼的血盆大口兀自嚼着人骨,直惊得莲儿哭了起来,“啊……有鬼……有鬼啊……”
只见一个开阖的洞口腥臭难当,舌头绕过齿缝伸了出来,食尸鬼大笑道:“狼虎谷今夜倒是热闹,小丫头不知道这是盐帮的地界吗?”
“莲儿……莲儿只因挂念自家小姐,不得已才走了幻林,真的是无意冒犯。”莲儿在血水中拼命挣扎,勉强阻住了下沉之势。
“无意冒犯?你这是自投罗网啊,送上门的东西,樊某也只能笑纳了。”食尸鬼指着海面上漂浮的尸体,冷笑道,“这里有老人也有小孩,吃起来各有千秋,樊某却独爱一味,那就是像你这样娇俏可人的少女,咬上一口,那可真是回味无穷啊!”
莲儿吓得瞠目结舌,一张伶牙利嘴也成了个摆设,痴痴的道:“小……小女子满身的骨头,不好吃的,前辈……前辈还是放了我罢!”
食尸鬼一本正经的摇着道:“不打紧,不打紧,愈是美味的东西愈不能多食,否则一次吃了个够,即便是山珍海味也尝不出个所以然来。”
莲儿不禁一愣,颤声道:“前辈怎么知道莲儿一定美味呢?小女子虽然外表干干净净的,可实际上……实际上都是不洗澡的,前辈吃起来一定酸酸臭臭,不好吃的。”
食尸鬼笑了起来,直震得周身血海向着远处涤荡开去,他刻意将人骨嚼得咯吱作响,调侃道:“小丫头如此好心,着实难得啊!”
他俯身看着莲儿,扁平的鼻头带着粘稠血色,正沿着胸口直嗅到莲儿头顶,“香,香,果然是香,小丫头尽是胡说,害得樊某险些错过了此等美味。”
食尸鬼与莲儿离得极近,莲儿可以真切得感觉到食尸鬼粗重的喘息直喷到脸上,可以清楚得看到他脖子上的每一颗眼珠,“你……你真的要吃我吗?”
食尸鬼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股恶臭令莲儿扼住了鼻吸,她忽觉脸上一湿,竟是被食尸鬼舔了一口,口水顺着莲儿的脖子流溢满身。
“老鬼莫要胡来,你可还认得我吗?”突然,香风顿起,仿佛万花凋零了一般,天地间纷纷然一片绚丽,幻林瞬间亮了起来,只见一个粉色身影飘摇而至,身法轻盈灵动,落地无声。
血海遽然凝固起来,莲儿方欲挣扎,发现自己本就躺在幻林中,原来一切尽是幻象,却又为何如此逼真?食尸鬼大惊失色,见来人三十岁上下,身着粉衣长裙,裙摆上挂满了毒囊熏炉,正是阴阳寮九大式神,毒蝎勾阵。
“当然认得,一别经年,不知下神过得可好?”食尸鬼挺直腰身,口水兀自挂在嘴边,“盐帮与阴阳寮素来交好,樊某在自己的地界吃两脚羊,又碍得下神什么事?”
勾阵拖起熏炉,炉上镂有小孔,数只蜈蚣在孔中穿梭,显得颇为诡异,她允吸着炉内烟气,阴笑道:“两脚羊到处都是,老鬼想吃小神可以为你捉来,要多少有多少,但这个小丫头是四上神的座上宾,老鬼伤她不得。”
食尸鬼看到莲儿梨花带雨的眸子楚楚可人,不解道:“小丫头不会半点武功,怎是四上神的座上宾?不知此女有何来历?”
勾阵大笑道:“知道的越少活得就越长,老鬼能在盐帮分舵坐得大当家的交椅,想来必是熟稔此道。”
“话糙理不糙,但这到口的美味怎能拱手让人?”食尸鬼撇嘴道:“樊某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善食两脚羊,下神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个小丫头樊某是吃定了。”
“小神知道幻林是盐帮的门户重地,今夜擅自登门确实有些唐突。”勾阵收回熏炉,反手拈出了一串毒囊,“但这个小丫头老鬼说什么也不能吃了她,如果老鬼一意孤行,小神也只好以命相搏了。”
食尸鬼大口喘着粗气,周身散发着阵阵恶臭,“就凭下神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配与樊某过招。”
莲儿再三斟酌,觉得跟了勾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高呼道:“死胖子好不要脸,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欺凌女流之辈,哪里还有大当家的样子?你要是吃了莲儿,就是公然与阴阳竂为敌,有你好果子吃?”
“那你待如何,要樊某放了你不成?”食尸鬼浑身污秽不堪,人手人脚兀自在胸前晃荡,乍一看去像极了贩肉的屠夫,极尽凶残之能事。
“莲儿正有此意,既是前辈这般说了,小女子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莲儿一对笑靥美胜繁花,灵动的双瞳总是写满了故事。
食尸鬼肥身一晃,已是将莲儿提了起来,大笑道:“寨中清冷,倒是缺少了你这么一个伶牙利齿的小丫头,樊某定要带你上山认认路,让你瞧一瞧这天下第一大帮是何等的气派!”
笑声响彻幻林,直震得落叶缤纷,莲儿只觉得一股恶臭袭来,不觉掩住了口鼻,她方欲回神,已然落入了食尸鬼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