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他还未完全摸准脾气的三源。
他装作很真诚的样子说道:“我怎么不把会给葛局的面子,你还不了解我,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一说喝酒我比谁的瘾都大,但是今天晚上的确不行,刚才海后的吉政委给我打电话,要我晚上帮他陪客人,北京来了两位首长,我都应了他了,而且他是在先问清我没事的情况下,才跟我定好晚上陪酒的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葛局如果不相信,今晚跟我一块出席。”
彭长宜的话柔中有刚,葛兆国的脸上松弛开来,他缓和了语气,说道:“怪我,怪我,是我请晚了。”
彭长宜笑了,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还怕你的酒卖不出去吗?”
葛兆国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知道彭县长是海量,这样吧,明天中午我请,怎么样?”
彭长宜说:“只要邬书记不给派活儿,目前我中午没问题。”
邬友福笑了,用手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假发,说道:“还是等徐德强的追悼会过了吧,要注意公众影响。”
葛兆国说:“这有什么好注意的,他死了我们还不喝酒了?”
邬友福的脸一沉,说道:“毕竟是自己的同志,追悼会还没开,就推杯换盏的,像样子吗?好说不好听。”
葛兆国看了一眼邬友福,便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徐德强的追悼会在殡仪馆召开。
这天,突然天气就阴了起来,不大一会,就下起了小雪,漫漫的雪花覆盖了大地,大自然彷佛以自己的力量,驱赶着这些白色的精灵来为徐德强送行。在殡仪馆外面,许多群众也自发地来到追悼会现场,为这个当了他们348天的县长送行。山区人比较朴实,这些老百姓就默默地站在雪地中,和着纷飞的雪花,表达着自己的哀思。
彭长宜为徐德强致悼词,悼词都是市委办写好并请邬友福通过的稿子,彭长宜总觉得有些八股,有些华而不实和隔靴搔痒,仅从和徐德强仅有的一次交谈中,彭长宜就知道这是个有想法、有作为的官员,但是他初来乍到,一切情况还都不清楚,所以也就按着这个悼文念了下来,他相信外面站着的百姓,他们心中会有一个鲜活的县长形象。
秘书小庞看了稿子曾经跟他说过:“真实的徐县长,是活老百姓心里的那个人。”很长时间,彭长宜都在琢磨小庞的这句话。
当彭长宜双手握着徐德强爱人的手时,他发现这个妇人在忍受着巨大的悲痛,眼泪始终都含在眼睛里,她的手非常冰凉,在儿子和亲属们的搀扶下,机械地、颤抖着和每个人握手,但终究没有坚持到仪式最后,晕倒了……
徐德强追悼会结束后,彭长宜跟小庞一起上了那辆新配备的丰田越野车,他刚要上车,就见殡仪馆的松树后面,一个身穿黑色风衣、胸前佩戴白花的年轻女子,手里捧着一束黄色的菊花,站在向遗体告别的队伍的最后,缓缓地往前移动着脚步,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就被融化了。
无论是她一身黑衣,还是她飘逸的长发,以及手里捧着的一束黄色菊花,在吊唁的人群中,都是那么的出类拔萃,与众不同。彭长宜就不由地回头多看了她一眼,看着这个唯一给徐县长送花的女子。
上了车后,小庞说道:“那个穿黑衣的女子是县报记者,经常跟着徐县长下乡采访,有关徐县长的报道大都出自她的手。曾经有一段时间,三源县城关于这名女记者和徐德强的绯闻甚嚣尘上,曾经一度让徐县长有口难辩,以后再下乡坚决不让记者跟随。在矿难发生的第一天,这名女记者曾经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矿难现场,第一篇报道就是她用电话发出去的,由于这篇报道太过真实,曾经一度让县里陷入了被动,第二天这名女记者就被单位派往外地学习去了。后来听说徐县长牺牲后,曾经给我打电话确认的,当时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
彭长宜听完小庞的叙述,感觉这个女子不避嫌,公开来参加徐德强的追悼会,而且送花给他,这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最起码是一个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有情有义的女子,。
小庞还说,这场雪,是三源今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尽管不大,却也表达了老天爷的一份感动,因为徐德强是有名的抗旱县长,他一个夏天都在下边做抗旱工作。这几年,三源干旱少雨,抗旱就成了全县农业生产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是徐县长带领乡亲们修建水窖,也是他申请外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给全县打了十多眼机井,使一些村庄的旱情得到了缓解。
在小庞的介绍中,彭长宜明显感到这个“旧”秘书对前任的感情。
徐德强追悼会后的第二天,经过齐祥和小庞的周密准备,彭长宜踏上下乡调研的路。
在他头动身的时候,邬友福给他打来电话,说道:“彭县长,走了吗?”
彭长宜说:“还没有,您有事吗?”
邬友福笑着说道:“没走就好,别走了,明天再下去吧,中午来几个客人。”
彭长宜一听,本来他下乡一是熟悉情况,二是因为没事干才下去的,听邬友福这样说,就答应了下来,并尽快通知齐祥,推迟下乡。
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邬友福打电话来,让他过去,说客人们到了。
彭长宜放下电话后,就带着小庞从小门洞进到了县委大院,他刚来到走廊,就听见从邬友福办公室里传来了说笑声,这声音他听着非常的熟悉和亲切,他顾不得多想,一边咧着嘴笑,一边快步走到门口,推门就进去了。
果然,屋里坐着江帆、狄贵和、孙玉龙、还有政协主席刘文铎,纪委书记崔慈、高铁燕、朱国庆等亢州的市领导们,而且四大班子领导全部到齐。
彭长宜进来后一一跟他们握手,他笑着跟江帆说道:“邬书记跟我打了埋伏,没告诉我是家里来人了。”
邬友福说:“是江市长不让我告诉你的。”
江帆等人哈哈大笑,江帆说:“我是想给你个突然袭击,让你惊喜一下。”
彭长宜搓着双手,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邬友福也早已安排好了几大班子成员在家恭候,双方领导互相做了介绍,大家寒暄一阵后,江帆说道:“邬书记,亢州差不多都来全了,除去王书记和张市长在家看家外,亢州的全部班底都在这里,名义是来看看长宜,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来三源,向邬书记和三源的同志们学习来了。”
邬友福说道:“江市长你太客气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学习的?你们来我打心眼里欢迎,今天一天都没安排其它工作。要说学习,我们得跟亢州学习,谁不知道亢州在锦安是老大,是我们的老大哥,江市长能带全班人马来我们三源,对我们也是高看了一眼,厚爱了一层,我们感激不尽。”
江帆笑了,说道:“邬书记谦虚了,亢州再好,那是好几任领导不遗余力努力打造的结果,没有我江帆的功劳,但是您就不一样了,您是三源的一面旗帜,是三源的符号,谁都知道,如果没有您,就没有三源的现在,长宜跟您搭班子算搭对了,可以跟您学到好多东西,长宜,以后要多向邬书记学习,遇事多请教,也请邬书记不吝赐教啊。”
彭长宜赶紧前倾着身子说道:“一定,一定向邬书记学习。”
江帆几句话把邬友福说道心花怒放,他不停地用指尖整理着头上的假发,笑得矜持而自豪:“哪里呀,倒是知识分子,几句话就把我十多年的工作都总结了,在三源,我从来都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话,今天,我破破例,非得跟你好好喝几杯不行。”
尽管江帆目前的身份是市长,主持亢州全面工作,但是邬友福可是不敢小瞧了这个江帆,年轻,有学问,不仅是县市领导学历最高的,而且似乎很受翟书记的赏识和重用,亢州市委书记这把交椅,非他莫属,而且还有不断上升的势头,对于这样的官场新星,他是万万不能小视的,况且,樊文良在亢州经营多年,如今是关岛市的市委书记,很可能还要往省里走,尽管他走了好几年了,但是和亢州的关系一直很密切,而且亢州离北京近,亢州出来的干部向来没人敢小瞧,这也是他高看彭长宜一眼的原因之一。
中午的酒喝得恰到好处,邬友福从来都不轻易端杯,今天也喝了十来杯自己泡发的保健酒,满脸通红,眼睛都红了,舌头也不利落了,彭长宜早就知道邬友福喝酒不行,就有意识地为他拦了几杯酒,邬友福看着江帆和狄贵和,说道:“江市长,狄书记,今天就不要走了,晚上我继续安排,请你们玩点野艺。”
江帆和彭长宜谁都不理解这“野艺”是指什么,但江帆不打算问明白,他说:“不行,家里只有家栋书记和张市长看家,您也知道,年底各种检查的多了,我怕上边来人,所以下午我们到一下海后基地,见一下老朋友,就要赶回去,您下午该忙就忙,该休息就休息,我们走也就不跟您打招呼了,有时间路过亢州,一定下来喝杯酒,我还有一件事托付您,长宜就交给您了,好好带带他,他是个直心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