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正是此时,南絮猛地甩开她的手,像个发射的炮仗似地朝那花轿冲了过去,动作快的简直都不像是一个痴傻的人才有的。
迎亲队顿时乱了手脚,谁也没料到会半途杀出这样个人来,像是要抢亲似地,直奔新娘的轿子。
等南絮钻过两个轿夫的身侧,挥起了轿帘后,两旁的妇人才反应过来,一边惊声怪叫着,一边就要拦他。
却又哪里拦得住此时的南絮。
南絮看到了轿子里蒙着盖头的新嫁娘,一身大红衣裙端庄坐着,似乎是被吓着了,动也不敢动。
南絮一把扯了她的红盖头。
这个时候已经有反应过来的人,挥着手里的鼓乐之器要揍他了。
白寻倏地扑过去,抓住南絮的手,一甩手就拉着他跑起来。
两三下就没了踪影。
只剩一队没有反应过来的迎亲队,和失了盖头的新娘子。
由于两人奔的太疯狂,只觉得耳朵两旁风声呼啸,白寻就这么拉着他,一路奔家。
等回到家,一侧脸,却见南絮手上紧紧攥着一个红盖头,因为一路攥的极紧,所以手指都根根泛着白。
白寻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的脸,又看了看他手中攥着的红盖头。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南絮往前迈了一步,与白寻相贴了,这才凝望着她的眼,低声道:“娶,你。”
——我要娶你。
见白寻没有反应,南絮略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一遍:
“我,娶你。”
我娶你。以前南絮也说。
白寻怔怔站着,忽地眼前闪过一抹红,艳丽的红色仿若鲜血,有着摧枯拉朽之势,遮天蔽地而来。
即使明知那是什么,白寻失去了闪躲的能力。
红色盖头罩住了她。
南絮望着仿佛嫁娘一样的人,微微笑了,隔着红色盖头,低声喃喃,重复又重复:我,娶你。
白寻静静站着,眼前的大红盖头让世界变成了鲜红。
宛如流动奔涌的鲜血,蕴着蓬勃的生命力,鲜活生猛的灌入她的身体,转化成生存的动力。心口有一股一股的酸涩,眼眶里却潮湿起来,仿佛枯竭的生命被催化,汁液丰沛。
“南絮。”盖头后面,白寻的声音响起,淡漠的语气掩去了所有情绪,问他:“为什么要娶我?”
“和你,在,一起。”南絮在盖头前面站着,认真回答:“我们,要在一起,再,不,分开。”
——不分开。
现在的他没有才学,不会舞文弄墨,也不会舞刀弄枪,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即使白寻努力教过。教了很多次之后,漫卷纸上,也只有歪七扭八的满满两个字:白寻
白寻抬手,摘去了头上的红盖头,这种随处可得的新娘的物事,不过此时她并不在意这些。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折叠的纸。
白寻小心的展开了其中一幅,展开的画卷上,第一眼看去就是:红。朱红品红石榴红,绯红桃红海棠红,胭脂红绛紫红朱砂红,漫天飞舞的红色花瓣,层层相叠,依次铺展。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就是这样的配色,也不知要花多少功夫,这漫卷铺展的各异花瓣,也不知要多少心血,才能描画。
花海中间,是一个人。
只一眼,南絮一眼就认出是白寻。
仿佛与花海融为一体。
花一朵一朵绽在身边。
画卷的另一边是一座孤坟。
坟前立着碑,碑上没有署名,坟茔旁立着两根白幡。
南絮震住。
白寻垂下眼,眼中似有水光闪过。
“我以前差点害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