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就一个。”
庆娣闻言乜他一眼,心底的笑容漾开来,唯有紧紧把嘴抿上。
下了楼,他习惯性地把手探向后,想握住她的,她却先行放进外套口袋里。两年后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冬夜,她也是一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拒绝了他。
庆娣停下脚步,以眼神询问他脸上的不乐意从何而来。姜尚尧凝望她,向她伸出手。
熟悉的厚实大掌,掌纹如同刀斧凿刻,庆娣注目于他掌心,脑海中不期然涌现过去的记忆。那片红叶现如今还夹在她心爱的《剧本创作基础》里,随她由望南乡至四九城。
她心中感喟,抬眼望向他。姜尚尧手臂纹丝不动,眼里的不满却已逝去,代之以浓浓的渴望。
庆娣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手,缓缓放进他掌心。和记忆里的感觉一样,温热,充满力量。
他的手掌更用力地紧了紧,似乎是为了确定她的存在,然后牵着她率先往前。
铁路小区外的大马路直至文化宫一段商厦林立,俨然已经成为闻山老城的新商业区。灯光璀璨如万盏星,姜尚尧回望身边的庆娣,她的眼睛是其中最闪亮的。
“阿姨这两天老往宾馆跑,你爸没意见吧?”
庆娣摇头。“他那种人,骨子里是最软弱的。我们两姐妹离开家,能侍候他的只剩我妈妈。他现在开始老了,最多骂几句,不敢动真格的。”庆娣顿一顿,迟疑地问:“你呢?那个谁,又见过面了?”
明白庆娣问的是谁,姜尚尧沉默地点点头。
全省十杰表彰会后,团省委在省委接待宾馆设宴。当晚,一部小车将姜尚尧接到省委大院一号楼。书房里,两父子并无一般人那种情绪激动失控的场面,姜尚尧坦承已经知道详情与经过,巴思勤也为过往的错误作出一番痛悔的表示。
“我妈被磨折了一辈子,临老才体会到岁月静好的滋味。作为她唯一的儿子,我有责任让她有生之年一直这样惬意地生活下去。任何改变与破坏,我都不愿看见,也会极力避免。”姜尚尧侧脸望向庆娣,“这是我面对面告诉他的。”
庆娣审视他表情,良久后低低一叹,“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欲擒故纵,还是像黑子说的,这么粗的腿,不抱可惜了?”他凶巴巴地瞪她一眼,见庆娣笑容温婉,他也释然一笑,“有他我不过前景更明朗些,行事更畅顺些,没他,我一样有自己的事业,只不过拓展起来要费点周折。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牺牲我妈三十年的劳苦和骄傲。像你说的,弃本逐末,太不值得。”
看他一派郑重与决然,庆娣笑意渐深。
“不聊这些。昨天我和我妈商量过,楼下的小套间最近租期快到了,我妈的意见是也不差那点租金,等租户搬走了,让爱娣搬过来。”
这也是庆娣最近在考虑的,爱娣真打起了离婚官司,起码要几个月才能见结果。虽然她和爱娣现在住的宾馆房间是姜尚尧的长包房,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而她也不可能一直逗留在闻山。
“这个我和我妹商量,租金不会不给,但她现在经济情况不好,可能会给少一些。另外,黑子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两兄弟在合计什么?他就不怕这样维护我妹给人说闲话?而且,明知道我不会赞成。爱娣才摔完一跤,总要给她点时间先看清楚前面的路。”
姜尚尧闻言止步,难掩眼中窘迫。每每被她道破心思,他都会有这种无地自容感。
庆娣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一个电话把严律师请来了,然后什么都不闻不问的,不就是为了给黑子哥制造机会,让他扮演一个救爱娣于水深火热的英雄形象?”
“庆娣,如果你不满我的表现,这样,明天我请假,我亲自去向家吓唬吓唬他们。必要的话,我也弄个王霸龙那样满背的刺青光着膀子过去。”
“我和你说正经的!”
“好,好,我们来说正经的。”听她娇嗔,姜尚尧连忙端正态度,“黑子的性格就那样,不说破也就闷着算了。既然说破了,他索性要做个彻底,这才不枉担个虚名。所以,我即使有心拦他也根本拦不住。至于赞不赞成,庆娣,爱娣的人生是她自己的,走什么路往往由个人经历和心态决定,你可以引导她,但没办法代她选择。”
庆娣抿紧双唇,即便她对他情深一往,也从未想过要干预他的生活,左右他的思想。不可否认,她对唯一的妹妹有护雏的心理。她挣扎说:“黑子哥和爱娣不合适,两人都是既倔又硬的脾气。还有,市场的摊位是向雷签的合同,他家一定不会给爱娣继续做下去。我还正在考虑,如果爱娣愿意,她可以去京里和我一起,只要人勤快,生活不会比现在差。”
如果连爱娣也离开闻山,他可以预料在未来的日子里,民航客机上会长期出现他早出晚归的身影。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这事断不能行。姜尚尧沉吟片刻,避重就轻说:“合不合适,跟买鞋一样,总要自己试过才知道,旁人体会不出。”
正被他们讨论着终身的爱娣确定肯定目前的这双鞋万分不合脚。她送了妈妈上出租,转头准备进宾馆,柱子后现出个熟悉的身影,向雷遥遥望来,期期艾艾地喊了她一声“爱娣”。
日日相对不觉如何,骤然分开再见,她才意识到婚后向雷外形上的变化。被生活压榨得失去自信,畏畏缩缩的眼神似同中年的迟滞。数年前,他还是年少春衫薄的模样。
爱娣有些心软,到底他曾无数次地容忍过她使小性子,到底他也曾胆怯害羞地给了她他的初吻,长期夹在母亲与老婆之间做磨心,向雷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走过去,轻声问:“你怎么来了?你妈……她们知道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