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
巴思勤脸上波澜不兴,也不理会小肖的强烈反对,按下车窗后引颈望向窗外。那些拦车的人并无制服和徽章,看起来分明是一群乌合之众,其中一人自后腰抄出一块绿色的车牌,上头写着几个大字,趾高气扬说:“新来的?不知道规矩哥教教你。闻山地面,没挂这个牌子的别想出车。你们一个车队的?一个牌子一万二,交了钱立刻放行。”
那人地方口音浓重,一时听不太清。司机老袁是本省人,当即解释了一番,小肖知道首长视力不太好,补充说:“车牌上四个字,得胜运输。”
好家伙,一个铁牌子加四个大字能卖一万二,这钱来得容易!巴思勤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双方态势。
车道中间已经闹腾起来,被检查的一方哗声大作,“我们济东省的,没听过这个规矩。就算是收费才能上省道,也不可能一个点两个收费站。这里收了,前面浔峰山收费站再收一回?这不是连扒两层皮?”
其中带头的仍在努力解释,操着半调子本地话套近乎:“大哥,您高抬贵手,谁出门带几万现金的?这一趟回去下次一定给您补上。”
检查站的人每日里不知处理多少类似的事情,哪可能被随便蒙混过去,“谁和你们说是收费站,老子这里是检查站!每天出闻山的运煤车没一万也有八千,从来没一根鱼毛能漏网,这是为了维护公路交通安全。废话少说,交钱放人放车,没钱就靠马路边上拿钱来赎。”
从设卡建站到现在,四年多来扎手角色遇见过不少,可确实没一辆车漏过去。即使是闻山数一数二的缺德手下运输公司的大卡,也照样谈妥了每年交给聂二一定数额的管理费。所以检查站的人说话底气十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围观人等议论纷纷,无非都是为那几个异地车牌的小伙子捏一把汗。果然,那个态度强硬的主事人一声口哨,后方又气势汹汹地涌上来数个彪形大汉,手上抄着镐把,消防锹,虎视眈眈立在最后,大有不交钱就留命之势。
被检查的一方也渐渐耐不住了火性,言辞越发激烈,对方的亲属祖宗一应被稍带上。也有人拨打手机,想必是寻求帮助。奥迪车旁围拢的数名围观司机纷纷后退,一人骂骂咧咧地说:“赶紧的上车,这是要搞起来了!妈的,闻山有聂二活着的一天,这条道上就别想消停。”
巴思勤闻言眉头紧蹙,此时他大概猜到几分内情。这个检查站距离浔峰山收费站不过一公里,此路段无论是辖属闻山市交通局还是济西省交通厅管理,都不太可能在如此近的地界建立两个收费站。看衣饰打扮,那伙检查人员极有可能是私设岗哨,并无正式挂牌。听得围观司机们的窃窃私语,大概出自闻山一个叫聂二的人的手笔,达到垄断货运运输行业的目的,从而疯狂敛财。
巴思勤虽说热衷权势,但实务上他自认绝对对得住屁股下的位置和顶上的帽子。原因无他,他借势而起,背景源自妻族,为了发展进步,必须得做出成绩,而且要比别人成绩更好,更令人信服。所以他来济西省十年,经济繁荣社会稳定,官声良好,民间对他颇多赞誉。
他稍一思忖,按上车窗,对前面的两个人说:“老袁,尽量往侧靠边,我们看一看情况。小肖,你打电话,通知闻山市委市政府,叫魏杰和市公安局的汪建平来一趟。”
两人领命,此时后头车辆为了避祸,纷纷后退,留下不少余地。老袁正准备倒车,前头两派人马已经一言不合,干起架来。检查站十多个身形矫健魁梧的大小伙子,人数众多,被检查的一方气势也不弱,一边闪避着对方挥舞的武器,一边跳上自己的车准备抄家伙。
其中一人打开前方大卡车门,尚未捞着工具,身后一把消防锹忽地抡过来。小伙子反应敏捷,似乎听见风声,往下一缩,避开那致命一击,就势在地上一个翻滚,爬起身就往奥迪的方向奔来。
这一下械斗开幕,后面车辆也随之乱了套。老袁有心想后退,可车龙像打结的绳索,再无退路。那人冲到车前,又是一个翻身,人在车前玻璃上横掠过去,巴思勤一愕,一把消防锹正正砸在玻璃上,冰花似的裂纹一片。
小肖急冲冲说完电话,望向巴思勤。外头的喧闹和叫骂传进来,势态已经恶化。注视奥迪冰裂般的玻璃前窗,巴思勤深锁眉头,凛然有威。看见他悄然阖首,小肖心中迟疑不决,只有他一人,如果控制不住现场,激起反抗,首长的人身安全该置于何地?
“小肖,势态恶化下去会更严重。”
小肖微一踌躇,随即当机立断,打开车门,横跨半步出去,伴随一声破空的枪响,众人震惊莫名时,他大声吼道:“公安厅执行任务,放下你们手上的凶器!”
与此同时,坐在附近小饭馆刚刚吃完午饭的黑子将手机往兜里一揣,顺手拿了桌上一根牙签撩了一下门牙。环顾满桌子同事,严肃庄重地说:“浔峰山收费站发生恶性斗殴事件,立刻出警。”
在他放下电话时,老梁已经站了起来,正正帽檐,对上黑子诡笑的双眼,他也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轮到他们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