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运动,头下脚下的翻了过去,导致后脑和颈椎直接磕在了那个水泥台阶的边沿之上。
那一磕,磕破了洪波的后脑,也磕断了他的颈椎。
“这就是命,这就是命,胡钦,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胡钦,你也不用多想,我不怪你!老子作孽作多了,出来混,就是要还!怪不得任何人,怪不得……”
“钦哥,姗姗喜欢刘德华。最喜欢刘德华,她有一次就给我说过,如果我长得像刘德华就好哒,嗯嗯嗯嗯……她,她肯定是去香港,去看刘德华去了。嗯嗯嗯嗯,她最喜欢听,一起走过的日子……嗯嗯嗯,钦哥,是不是我们作孽做多了,我和她一起走过的日子怎么就这么短。”
这是出事之后,大屌和洪波两人分别给我说的话。
一个没哭,一个泪流满面。但是无一例外,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悔恨和回忆,每个人的说话声都从大变小,反复念叨,直到消失。
刘珊珊、洪波、老鼠、大屌,同一个故事里面的四个当事人。
一个容颜尽毁,人间蒸发,从此福薄缘浅生死难知;一个除了右手和脑袋能动之外,全身上下高位截瘫,如同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了几年,于2014年11月,趁着家人不在,用私自藏好的安眠药服毒自尽;一个身受重伤,险死还生,心神俱疲;还有一个,也注定要迎来他应该付出的沉重代价。
一段情缘,四种凄凉。
事到如今,我常常都会回想,在初相识的那一刻,他们应该又是怎样?
少年青衫,红颜娇艳,天晴月朗,情意相传……
那个时候的一切,应该都是美妙的,妙不可言。
不管于人,或是于情,如果都能停留在当年,如果死在初见那一刻,是不是才算好到不能再好?
这当然是一个悲剧,发生在坏人身上的悲剧,也同样是悲剧。
但同样的悲剧,发生在坏人身上,又哪有发生在好人身上那般令人无言。
事发多年之后,公元二零一六年七月,一个酷热难当的仲夏夜。
刘珊珊那位牙牙学语,可爱天真的儿子,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长大成人。
这些年间,残破的家庭,缺失的亲情,让这个有娘生无娘养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正在飞快崛起,以心黑手辣残忍刻薄而著名的江湖新晋狂徒,在某次酒后因为赌账纠纷,持刀伤人,重伤害入狱,判刑八年。
被抓那天,再婚的父亲远在广东,正带着妻子和小儿子看电影;当年宠溺他也害了他的爷爷奶奶均已先后过世。
而他的母亲,终生未曾再见。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关心这个孩子的成长、现在和未来。
在故事最开始,他没有犯过错。
可当故事结尾时,付出了最大代价的,却偏偏是他。
这个故事结束了,却又远远没有结束。
人在江湖,风霜入命,无数主动或者被动的恩怨情仇,如同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裹挟着局中每一个人,一层又一层,循环往复,无罔无极,没有尽头……
君、元伯、小兵儿、洪波,一个一个走远了。
罗佬、龙云、归丸子、李杰、阿字、刘进、和尚、一个接着一个搞定了。
但是,金子军、义色、老鼠、方五、莫之亮,悟空、龙云……是不是又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到来。
到了那个时候,我的身边,又会有谁,转身离开?
如果一切都停在未开始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会更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冥王注定的命运一露面,
那时候,没有婚歌、弦乐和舞蹈,
死神终于来到了。
一个人最好不要出生;
一旦出生了,求其次,
是从何处来,尽快回到何处去。
等他度过了荒唐的青年时期,
什么苦难他能避免?
嫉妒、决裂、争吵、战斗、残杀接踵而来。
最后,那可恨的老年时期到了,
衰老病弱,无亲无友。
(希腊 福克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