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地儿、贾义等人爆吼时脖子上的青筋,看着小二爷不断闪烁的眼神,看着险儿在松开搀扶着大海的手时,那紧抿的双唇,凸起的腮帮。
这一幕幕,我突然觉得无比陌生,陌生到好像穷我一生,都未曾见过。
我只是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君口中那个遥远的国度里的那片薰衣草田。
花开似锦,岁月安详,她坐花间。
朦朦胧胧中,那个飘然物外的我,看着自己拉开了提包的拉链,将放在里面从不离身的手枪拿了出来。
然后,我抬起头来看着金子军,用一种冷静得让自己都感到有些嚣张的语调,笑着给他说:
“金子军啊金子军,你个老杂毛,你硬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和我作对啊。你想要怎么搞唦?警察在这里,老子这么多人,你啃老子一口啊,你咬老子的卵子啊?我捅你的娘!”
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破釜沉舟硬碰硬地说话,无疑像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兄弟们早就已经沸腾的热血。
地儿、贾义、小黑、险儿……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变得极度狂躁起来,站在最前面的几个,甚至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动手了。
金子军的脸上青了又白,在他身边人的纷纷反击声中,他却一言不发。
我死死盯着他,像是一只狩猎的豹子一般,等待着金子军再也克制不住的那一刻来临,没想到,金子军居然没有爆发,他又一次笑了,笑得春风得意。
然后,我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另一片响动声。
“搞什么?你们想搞什么?”
“都给我站好!”
“老实点,莫调皮啊!”
“搞什么?想打老子,袭警啊?来,我给你打啊?”
几句和流子说话语气完全不同的喊话声过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快速从大门方向朝我们这里跑来。
扭头看去,在方才那位始终站在金子军旁边的神秘中年男子带领之下,十来个警察分开门口人群,飞奔而至。
事后得知,原来那个神秘男子正是水云天所辖片区派出所的所长。原本今晚,不是他值班。所以,第一批警察在接到报警之后赶来的时候,领头人是一位副所长。
但是,他现在赶到了,不在他值班的时刻赶到了,且还带着手下的全部警力。
这本来就是一个贫穷的片区,在这样的片区里当警察,原本就不是一份好的差事。而金子军改变了这一切,金子军为这个片区带来了滚滚财源。
财源滚滚的片区,所长的生活当然也会更惬意。
在一个权力没有制衡的社会体制下,要想钱和权不成为朋友,几乎和让公民活得像公民一样难。
金子军深谙此道。
那伙警察对着我们走了过来,小二爷移动脚步,迎了上去,刚想开口说话。
“你给我让开!!!”
那位中年人却率先开口了,一脸铁青,公正严明地伸出手指对准了小二爷。
小二爷呆在了当场,中年人转而一指大海,对着手下人说:
“这个人,抓起来!”
“你敢!!”
“你他妈的动一下试试看?”
人群里面爆发出了针锋相对的怒喝与刀刃碰撞的声音。
被阻挡的警察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手枪。
“哪个敢动,就是袭警!”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局面,因为,我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处心积虑地避开这种局面。
我怕过很多人,莫林、黄皮、老鼠、三哥、龙云、葛朝宗、金子军……但如果这些人把我逼急了,哪怕是廖光惠,哪怕是那位我极为钦佩,号称是人中龙凤的胡少飞,我也未必不敢亡命斗一下。
但,我知道,什么是绝对不能得罪,绝对不能斗的。
杜月笙说过,我们这样的人,只是夜壶。
不管表面上看起来,我们有多风光,多厉害。在别人眼里,我们都只是个夜壶,是让他们撒尿的东西。
尿撒完了,只要轻轻一脚,想把我们踢多远就能踢多远。
当一个鸡蛋去砸石头,就算你站在了鸡蛋这一边,鸡蛋还是注定要粉身碎骨。
我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这样的情况下,我绝对不想出头。
但是很可惜,我却不得不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