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你记着,我要找你的!”
第二天,聂尘就带着他圈子里面几个同样不入流的几个小混混一起找到了张志威。
张志威不再打流,当然就不想惹上太大的麻烦。
于是这次,聂尘在张志威身上破天荒拿到了一笔大钱——500元。
坚守的堤防终于决口,聂尘对于张志威的敲诈也就一发不可收拾,往日的情谊真正消失无踪,从而变成了一出利欲熏心的人间丑剧。
最后的一次敲诈,是因为张志威买了一个新款手机,拿着手机在网吧上网的时候遇见了聂尘。
闲聊几句之后,聂尘借口说拿手机打个电话,一去不回。
当天,几乎在九镇找了一整晚,张志威都没有找到聂尘。直到三四天之后,早就把手机当在了老鼠所开的当铺里的聂尘,才又拿着根甘蔗,边啃边笑,晃晃荡荡出现在了张志威的面前。
和聂尘一起同去的还有一个小混混,通过这个小混混的口中,九镇人得知了他们当时最后一段为人所知的对话。
“聂尘,我的手机呢?”张志威一见面就问道。
“哈哈哈,威哥啊,我一个朋友拿着玩,他做事不靠谱,居然弄丢了。真的不好意思,都怪我,我过几天有钱了赔给你。”聂尘依然是毫不在乎,嬉皮笑脸。
“……”张志威完全沉默了下去。
我想,这一刻,也许就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只可惜,被难填欲壑蒙蔽了心智的聂尘,却愚蠢而狂妄地突破了这个绝不应该去触碰的极限。
“哎,威哥,给你说一声啊。老弟最近两天没得钱了,弄丢你手机的那个朋友和我有笔生意,暂时又还没有搞好,我也不好意思找他催钱。不过,你放心咯,我聂尘说一不二,等两天,最多下个星期,我就把钱一起给你。”
“……”
“威哥,你想办法给我随便借点钱好不好?这次真的是借,我帮你开个借条,要不要得?我真的有急用。阿林的那个婆娘不听话,不上班悄悄跑了,我们要搞点路费,把那个婆娘抓回来。帮个忙,要不要得?只是周转两天,不会拖你的!”
“没得钱,没得钱!聂尘,我们一起玩也这么多年哒,你莫找我了,九镇这么多人,你找别个去借唦。我没得钱,有老子也绝对不借你哒!”张志威终于开始爆发了。
“威哥,给个面子唦!”
“没得钱!有也不借!”
“……好,张志威,你个小麻皮,老子给你脸喊你声威哥,不给你脸,你什么麻皮都不是的。一个杀猪的,你牛个什么牛!老子讲哒,有急用,你最好灵活些,给老子搞三四百块钱来,不给老子今天搞死你!你信不信,你个杂种!”
那个小混混说,聂尘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张志威站在他的肉案前面,低着头一言不发,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聂尘两个人的再三催促,甚至踢了他的案板一脚之后,张志威这才一脸平静地抬起头来:
“聂尘,我们兄弟一场,你也莫逼我逼得太紧哒。这么搞好不好?明天晚上你再来,我给你钱。我求你,这是最后一次,今后给我个面子,放过我,要不要得?”
聂尘听到这个话,露出了笑容,一把搂着张志威的肩膀高声说道:
“要得!要得!威哥,我就晓得,你打小就对我好。哈哈,谢谢你哒啊,威哥。那我先走了,你慢点忙,慢点忙!”
第二天,聂尘去张志威那里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叫。
为什么呢?
道理很简单,400元钱,一个人买“飘飘”,可以玩三四天,两个人也许就只有两天了。
后来发生的事,除了警察之外,就没有人清楚了。
唯一知道的是,张志威说要散散步,带着聂尘去了九镇旁的神人山,在路上还遇见了几个相熟的流子。
据那几个目击者说,当时,两人还边走边笑,看上去很是亲热的样子。
可就是短短几十分钟之后,就在神人山上,张志威用一把道上人极少使用的蝴蝶刀(电影里面经常出现的一种折叠小刀,有三把刀身,一个刀柄,可以拿着刀不断甩来甩去玩花样的那种),极度残忍地插入了聂尘的咽喉。
杀人的手法就是张志威跟着自己的屠夫父亲学来的,赖以谋生的杀猪方法:从锁骨部位向上斜插入咽喉,然后往一侧横拉,刀锋过处,气管,血管全部割开。
屠夫的术语中叫做——放血。
前后三刀,刀刀放血!
狗逼急了,也会跳墙。
原来,只要是刀,就是不祥;原来,屠夫的刀,除了杀猪,也能杀人。
只可惜,这个道理,聂尘他懂得太晚!
第二天,案子就破了,张志威当天早上就被父母带着去了派出所自首。
按九镇风俗,死者要入屋停两天,葬礼过后才入土。
可年幼的聂尘,却根本就没能进入自己家门,在事发当天就被送到县殡仪馆火化,草草埋葬了事。
甚至除了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奶奶之外,亲生父母一个都没有出现。
张志威被抓之后,九镇上,以所有小摊贩和学生为首,掀起了一股史所未有的万人签名狂潮,为张志威上书求情。
我还记得那封呈递给法院的求情信上,头一行红色大字就是:
为民除害!法理当容!
张志威只是被判了三年,2004还是2005年的时候就刑满出狱了。
现如今,早已成家立业,生了小孩,继续生活在小小的九镇,靠着手中利刃,安稳而又平静地守在一方案板之前,杀猪卖肉。
只是不知道,在每次杀猪的时候,他是否还会偶尔回想起当年的那个晚上,那张扭曲的面孔,和那些四溅而出,也曾滚烫鲜红的热血。
对了,据说那天,张志威真的给聂尘带出了400元钱;还有,那把杀人的蝴蝶刀,也并不是张志威所带,而是聂尘所有。
一条人命,三年牢狱,400元钱,万人上书。
留下的,却只是人们口中半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