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惊又怕,极为尴尬地站立在原地,可这个时候,骂也骂不得,只能回过头,万分恼火地瞪了胡玮一眼,他居然还恬不知耻地露出一口洁白牙齿,对着我开心一笑。
满腹气苦无奈之下,我只得摇了摇头,拔腿追在廖光惠的身后,向着前方的一片黑暗,跟了上去。
在那之后的一个小时里面,我和廖光惠进行了一次对话,一次无论是对我个人,还是对我们市日后的整个江湖格局而言,都产生了极其重大影响,也让我至今都不曾有须臾或忘的对话。
当时,我们两个人慢慢在路上走着,没有一个开口。
我稍稍落后于廖光惠半步的距离,走了很远很远,直到身后众人的谈话寒暄声都完全听不到之后,廖光惠这才突然扭过头来对我说道:
“小钦,帮我搞支烟抽哈!”
“廖哥,你不是戒烟了吗?”我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芙蓉王。
“呵呵,戒不掉哦!烟好戒,心不静。等哪天真的老了,不打流,不在这个江湖,心里也没得其他想法了,就戒得掉了。而今只要出了家里的门,不是这个上烟,就是那个上烟,不接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接了吧,有时候个人都不晓得,就点起来哒。哈哈哈,戒不掉咯!”
我正准备无话找话说点什么,廖光辉却又突然轻轻说出了一句我当时并不太懂的话来:
“想戒都戒不掉,人啊,一世都没有个圆满的。”
“……少抽点总是好事!”
这次,廖光惠没有再接话,而是突然站住,深深吸了一口烟,再吐了出来。
那一刻,烟雾萦绕在他的面前寸许处,借着微弱的月光,我仿佛看到他整张脸都埋藏进了烟雾里面,透着一股诡异莫测的恐怖,再也看不到任何表情。
就在我恍然失神望着眼前这团烟雾的时候,从烟雾的最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语气坚定,干脆,不容置疑:
“小钦,你和义色之间的事,我看就这么算哒!”
我猛然惊醒过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廖光惠右边嘴角轻轻向上一扬,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妙笑意,也不理我,转过头径直继续向前走去:
“今天这个事,你要去也可以,我不拦你。但是你个人要想好,后果只有这么几种:第一,你办了义色,你跑路,等有一天你回来之后,他再报仇,你不死也要脱层皮;第二,你一步到位,把义色搞死或者搞残,再加上开始在大街上开的那几枪,你跑路,十年八年回不来。回来哒,你也老哒,老大都不晓得换了好多个,轮不到你;第三,义色把你办哒,以他的手段,不可能只是教训你一下就算完,绝对一次性到位,今后你就像李杰一样地坐轮椅,或者明年的今天,我到你坟上帮你上炷香。当然咯,义色也讨不到好,他也肯定要跑路或者坐牢、枪毙。毕竟,开始在街上打架他的人也在场唦。不过,反转来说,我问你一句,你和他,你们两个人之间有没得这么大的仇?啊?有没得必要搞到这一步,走这条路呢?小钦,打流不是你这么打的,也不是义色这么打的。他老了,你还年轻,你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我告诉你,出来混,求财莫求气!一路走过来,走到而今,我看到好多人,年轻的时候像你一样屌,一样胆大包天,威风八面,可最后呢?最后,没有一个真正混出头的。小钦,等有一天你真的像李杰坐轮椅了,后悔都没得意思了。”
我知道廖光惠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他已经打动了我,因为,他的话句句在理,他正在用自己半辈子的历练提点我,他在给我的口袋里面装钱。
所以,我一言不发,洗耳恭听。
廖光惠伸出一根指头,对着我凌空点了一点,说:
“我实话跟你讲,这件事闹到现在这个样子,你和义色两个人都还聪明的话,就各退一步算哒。不是看你们不起,再往下闹,真出了大事,凭你们两个而今的样子,你们没得一个有能力摆得平!这种事,你们根本就还没得资格搞!”
“小钦,你也莫要心里不舒服,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我晓得你心里想法。年轻人,哪个不想当大哥?你要是不听劝,我告诉你,你这一世都没得机会当大哥。我是为你好,说句真话。”
我仔细地思考着廖光惠所说的每一个字。
的确,他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直接点在我心头的,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
暗自想了半天之后,我突然灵光一闪,体会了过来!
他说他是为我好?
可是,为什么他要平白无故深更半夜地跑过来为我好呢?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我和三哥之间究竟会发展到如何糜烂的局面,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啊?
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帅?或者是口中喊的那一声哥?
这两个答案显然都无法解释我心中的困惑,我长得帅是不错,但是从没听说过廖光惠喜欢男人啊!再说,雄才大略如他者,又岂是会为了爱情无私付出的人。
喊哥?我喊了义色20来年的哥了,也闹成这样,更何况廖兄乎?
“义色那边什么意思?廖哥,你给我一个人说这么多,也没得用啊。到了这一步,我砸了他的场子,剁了他的人,他不想和解,要继续搞,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可能绑着手脚让他砍吧。你看,他都给我发了短信了!”
我一边掏出手机给廖光惠看,一边问出了谈话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谁知道,廖光惠居然连瞟都没有瞟一眼我伸到他眼前的手机,平凡得像是一个下岗工人般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极少见到的自负笑容,一双眸子闪闪发光,盯着我说道:
“小钦,而今是我廖光惠讲的话,我廖光惠提的建议,你就只要回答我廖光惠就可以哒。义色那方面,你不用管,我说了怎么样,就保证可以做到怎么样!你是不信,还是不懂?”
我哑口无言地望着他,他脸上那一丝威权自操的自负神色快速褪去,回复了一贯的平和温润,微笑着接道:
“到底你是怎么想?不要紧的,我开始就讲过了,我不会拦着你。现在也没得外人,我们两兄弟之间,你想什么就说什么?”
沉默了良久之后,脑海里依旧是一片混乱,我只能凭着直觉做出了一个回答,一个事后看来应该算是聪明的回答:
“廖哥,那好吧。你说的话,我不听也没得法。你要我怎么搞?”
廖光惠的脸上终于打破了那种千年不变的平和与习惯性地微笑,眼角上扬,首次在这个夜晚中露出了真正的笑容,朗声说道:
“嗬嗬嗬嗬,不错。小钦,你这么决定是对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很简单,你什么都不须要做,把你的人喊起,回去睡觉就可以哒。你砸了义色的场子,义色也砸了你的迪厅,你剁了他的人,他也砍了你的手下。这些就算扯平,天公地道,两不相欠。不过,小钦,义色和你不同,他毕竟是大哥,大哥嘛,面子还是要给的!”
“怎么个给法?”
我话音刚落,廖光惠骤然回过头来,两只眼睛瞬也不瞬,颇有深意地凝视着我,似乎想要看进我心里去一般,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说道:
“很简单,这件事是因为买码的事起,就要由买码的事了。从今往后,九镇买码的生意全部归义色搞,你完全放手,井水不犯河水。”
脑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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