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二爷的那句“拿来”,则是他在卡座那边飞快地从已经呆住了的武昇口袋里掏出了枪。
几乎在同一时间,除了我身上的这把枪之外,双方一共六把枪都上膛对准了对方,空气那一瞬间变得无比沉重,犹如巨石般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眼前极近的地方,地儿鼻头上渗出了一层绵密汗珠,险儿的眼角在不断抽搐,那两片紧抿的嘴唇也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然后,我就听见了幺鸡的一句话:
“胡钦,你莫怪我!阿标,打!”
我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这一切。
幺鸡,我和他不熟,但是我们曾经也一起开心地喝过酒,吃过饭,打过牌。
阿标,在迪厅的事之前,我们的关系也不好,但是大家一见面也多少会打个招呼,上根烟。
鸭子是三哥手下和我关系很不错的人,现在他眼神中都是尴尬和惭愧,但是他的枪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对着我。
他们身后的那些小弟,那些我虽然叫不出名字来但却多少有着几分面熟的小弟,在其他的场合相逢,我们也会一笑,他们或许还会带着尊敬崇拜的口吻叫我一声“钦哥”。
在我眼前,这些拿着枪对着我,或者保护我的人,这些拿命对峙着的人。曾经都是一张桌子上喝过酒、一个台子上打过牌、一起同过生死、一起共抽过一支烟、共欢笑、共大醉过的朋友。
但是现在呢?现在我们却成了生死相搏的对头,成了一不小心就会死于对方枪下的亡魂。
这一切都只是源于我的那句话:
“让你看下老子到底是不是九镇的大哥?”
我应该怎么办?
一个高大的人影飞快冲入了场中,张开他的双手,拦在了所有人中间:
“都动不得!都动不得!”
另一个人影随后也以同样飞快的速度跑了过来,跟着先前那个人一起,挡在了两帮人的中间。
武昇和袁伟!
武昇手舞足蹈地说完前一句之后,再万分焦急地对着幺鸡说:
“幺鸡,你要搞什么?这是胡钦啊!是三哥的亲弟弟,你要杀了他啊?你莫乱搞好不好?”
不等幺鸡回答,他又飞快转过身去,一脸的惶恐焦虑,看着险儿和地儿:
“弟兄,我求你们两个,把枪放下!千万搞不得啊!这个事不是大事,不值得,没必要,千万搞不得啊!险儿,你放下!我求你,你放下枪!扳机一扣,就真完了,就再也回不了头啊!”
向来不太爱说话的武昇,此时此刻语速却快得就像是机枪扫射。
险儿没有搭腔,只是他本就在微微抽搐的眼角,在武昇乞求般的凝望之下,越发剧烈地跳动起来……
终于,他把枪口缓缓向下压了下去。
武昇马上又望向地儿,嘴巴刚刚张开,还没有等他开口,地儿的脑袋一低,握枪的手臂也随之垂落。
武昇再次飞快地转向幺鸡,他看着幺鸡的时候,幺鸡已经开口了:
“武昇,你是天天跟着老大的,你晓得老大的脾气。我和你们几兄弟也无怨无仇,我只是办事,这个事不办好是不可能的!你莫让我为难!”
一听这个话,本来已经把枪压下去的险儿,又毫不犹豫地把手臂抬了起来,地儿也跟着举起。
武昇把手放到衣服口袋里,飞快地掏着什么东西,同时,用焦急到有些变异的声音说:
“幺鸡,不要紧,不要紧,你先莫乱搞!等我,等我!我给老大打电话!这不是个大事,不是个大事!”
迪厅里面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人群中间的袁伟和武昇。
武昇终于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了电话,颤抖着双手,拨下了一串号码。
武昇拨好了号,将手机放在耳边,然后再次拨号,再次放在耳边,再次拨号,再次放在耳边……
他的表情越来越焦急,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一旁袁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对峙的险儿和幺鸡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站在险儿和地儿身后,好像是身处事外的我,默默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方才的那种仇恨在我的心里越滚越大,越结越浓,大到让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浓到让我好想对天长喊。
在幺鸡传达了三哥带给我的那句话之后,我就已经想通了。
摆出这样的局势来,三哥今天是一定要给我一个教训的,因为他派来的人不是明哥,不是牯牛,不是癫子,而是和我并不熟悉,更谈不上感情的幺鸡。
到后面阿标再次转达了三哥给我的第二句话和那一个耳光,让我更加清楚,今天的三哥不再是把我当小钦了,他只是要惩罚一个犯上的小弟。
可是,直到我亲眼看见幺鸡和鸭子他们身上的枪之后,我才完全明白过来,三哥今天想做的也其实并不只是对于一个犯上的小弟的惩罚。
他要的是我完全地服从和听话,不然他宁可办了我,就像我曾经和他一起联手去办的黄皮那样,办了我!
现在,我看着站在场中央的武昇不断拨打着电话,不断没有人接听。
当最后一扇门已经被紧紧关上,我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而今天留给我的只有两条路:
低头或者决裂!
往日的一切都成为了云烟,就像是九镇的那条河一样,流淌千年,河道还是那条河道,当初的河水早已不知去向。
我的心中再也没有了屈辱、悲伤、痛苦和失望、剩下的只有一种感情了。这种感情让我可以变成对着外人的那个胡钦,而不再是三哥面前那个不懂事、任性调皮的小钦。
而一直以来,胡钦都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的!
我的手轻轻搭在了险儿和地儿的肩上,这是我今晚第一次主动做出的动作。
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下的险儿和地儿很意外地飞快扭过头来看向了我。
我对着他们一笑,手掌继续按在他们两个拿着枪的手臂上,随着我力道的加重,两只手都缓缓垂往了地面。
分开两个人的身体,我从后面走了出来,扭过头对小二爷说:
“小二爷,把枪放下,不像个样子。”
看着小二爷放下了枪之后,我再望向了场中的武昇和袁伟:
“武昇,不要打了,你和袁伟去坐,不要紧的。”
两人呆呆地望着我,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再看他们,而是直接走到了幺鸡跟前:
“幺鸡,我晓得,你也是没法,我不怪你!不要紧,三哥从小看我长大的,他要办我,我也不可能调皮。我今天不会让你为难,放心!”
听了我的话,幺鸡无比凝重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缓和,犹豫片刻之后,黑洞洞的枪管慢慢从我眼前移开。
最后,我走到了阿标的身前,一把扯住了阿标的胳臂,将好像有些站立不稳的阿标扶着站直之后,我说:
“阿标,来,你打吧!你千万千万要记好。这巴掌不是你打的我,是三哥打的!”
阿标恍然失措地看着我,两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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