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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误会了。”纪南只觉得酒精弥漫在大脑里,拥堵得一片思绪凌乱。他实在不擅长解释,更不擅长哄劝。
“纪南,你做事情向来很自我,也相当有手段。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值得你来专门为我设这样一个局,但你就是设了……我对你的动机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接下来怎么安排?”简银河说得十分轻松,仿佛在谈一个不相干的事件。
纪南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哽住,也不知是怒气还是委屈。她的态度让他无所适从。他说:“银河,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意外?”简银河一笑,“还是进入正题吧……如果我不找你,你也会找我的,是吗?”
他看着她,没说话,表示默认。
“谈谈你的条件。我都愿意。”简银河又笑,笑得有点儿认命。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大费周折处心积虑地来陷害她?
纪南心里凉了下来。他最怕看到她的这种认命。然而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解释吗?未免显得虚伪。况且当时的确是他答应汪培苓,让艾琳接手简银河的工作。他一时间觉得满心悲凉。
“银河,我没有条件。”他说完站起来去倒水喝。他并不是真的渴,只是想借着这个动作让自己平静,他实在没办法再这样面对着她,面对着一副苍白面孔、细瘦身躯,面对着唯一能引起他满心悲凉的女人。这种心疼,竟是他三十多年人生里的头一回:剧烈的、沉重的、无法排解又无法下咽的。
纪南在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刚一转身,就看见简银河站在餐厅的吧台边,直盯着他。
“纪南……”她的声音更轻了,轻得有点儿卑微。
“你……”纪南吃了一惊。
简银河走到厨房门口,他这才看清她的眼睛红肿着,有流过泪的痕迹。
“银河。”
“纪南,说说你的条件吧。”简银河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哀求。她居然在哀求。有什么办法呢,老天还不准她垮,只要不能垮,就得付出任何可能的代价。她原以为纪南会大方提出交换条件,她也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不论是床伴还是情人,她都做了十二分的准备。但此刻的他却让她害怕:也许他的确打算算计她,但临时却变了卦,也许她连某些可能的代价都没有机会付出了。
“纪南,我现在不管事情是不是你造成的……我现在需要钱,太需要钱了……不管你提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简银河没有说完,泪水已经从她眼眶里漫了出来。
纪南头一次看见简银河的眼泪,绝望的眼泪,让他满心悲凉。他放下手里的水杯,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简银河的肩膀。在一瞬间,一个念头闪过,令他心脏突地一颤。他本来想说不要任何条件,他愿意帮她负责这次的赔偿,但那个念头闪过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却是:“我的条件很简单。”
她立刻抬头看着他,眼中清亮。
纪南拿出一把钥匙,“收下它。”他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卑劣。他在乘人之危。他对许多事情都可以毫不在乎,却无法心安理得地对简银河做出任何一件有悖良心的事情。而现在,他做了。他已经做了最违背良心的事情。
“这是?”简银河诧异。
“这是我公寓的钥匙。”
她立刻明白了,也放了心。她微微一笑,“谢谢你。”
这句“谢谢”着实堵了纪南的心,他心里的疼是排山倒海般的,像被一只枯瘦的手掌在握紧、按压。她竟然为了这把钥匙说谢谢,而且明知是一桩卑劣的交易,还那么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他纪南从此别想洗白或翻身,在简银河这里,他永远都是那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且手段肮脏的男人。
在拿出那把钥匙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想要得到她已经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这样的程度足以让他铤而走险,宁愿做一个卑鄙的罪人,也不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他已经分不清是太过深爱,还是太想得到。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已经犯了罪,永远别想再清白。
简银河收起钥匙,问:“我什么时候搬过去?”
纪南转身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冰水,“随时可以。”他的眼光躲着她,尽量维持着平静。他又加上一句,“赔偿金的事,我会尽快处理好”。他说完就觉得自己是在印证这场阴谋:先挖好陷阱,等简银河跳下来,东窗事发,然后等她主动送上门,最后完成一场交易——这是一出多么荒诞精巧的阴谋剧,连一点儿破绽都没有。当然并不都是巧合,还有男人的欲望和野心。
简银河点点头,又说:“谢谢。我尽快搬过去。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她说完,黯然转身。
纪南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等他再转身回来,屋子里已经没有了简银河的身影。他走到客厅落地窗旁边,远远看见简银河一身凄楚地在雨雾中穿行,她穿过小区的绿化带,拐出门,就再也看不见了。凄楚,他看着她的时候,就只想到这个词。他本来可以做一个君子的,却因为一瞬间的贪念,终于沦为小人。然而,要圈住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也许做小人是唯一稳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