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觉着这一次,能得个小阿哥呢。”
“你说真得了小阿哥,是好事还是坏事?”太皇太后微微一叹,却又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该多烦心,这是她自己后半辈子的事,我也看不到,操心做什么。”
“您担心什么?”苏麻喇嬷嬷不明白。
太皇太后苍老的眼中满满都是忧虑,昏暗的烛光下,早见不着她年轻时叱咤风云的魄力,只看得一个长辈对子孙的疼惜,沉甸甸地说:“胤礽若无福长寿,将来毓庆宫的位子,这些个阿哥们还不得争破头?福全常宁我都交代了,可太多的人,我已经叮嘱不过来了,又总觉得会有那一天,心里怎么能踏实。”
苏麻喇嬷嬷静静地听着,好半天才问:“主子恕奴婢不敬,多嘴问一句,若是将来太子真无福,您和皇上心中,可有属意之人?”
太皇太后缓缓阖目,极轻微地摇了摇头,轻声道:“皇室传承,不能寄托在一人身上,若不然,为何还要三宫六院来为皇家开枝散叶?”
那一晚年迈的主仆俩说了许多话,可是这些话不会传到第三人耳朵里,凝春堂不过是轻悄悄又安宁地度过了一夜,谁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至于皇室传承这样的话,更容不得平常人来议论。
隔天,因德妃有孕的好消息散开,园子里热闹起来,跟来的妃嫔本都是与永和宫相好的,这一天都聚在瑞景轩看望她,而向来不大与人交往的觉禅贵人也稀有地一起来凑热闹,丝毫不掩饰与德妃的亲和,端嫔看在眼里,心里头掂量着,那章答应恐怕是真失了德妃的心了。
而紫禁城比昌瑞山行宫还早些知道德妃有身孕的事,六宫的惊诧自不必说,连承乾宫皇贵妃心里都不得劲儿,消息传来后,青莲进出寝殿好几回,可皇贵妃一直都在发呆,直到小和子从书房回来,照旧每天替主子来请皇贵妃娘娘按时吃药,她才醒过神问了几句。
青莲逮着机会便问主子怎么了,皇贵妃冷笑道:“在想从前我欺负德妃的事,那会儿的我究竟怎么想的,德妃也没对我怎么样,可我恨她入骨,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她。再看看如今的一切,我养着她生的儿子准备将来依靠一辈子,你说四阿哥一天天在我跟前,是不是等同一天天替他亲娘扇我巴掌?”
“您说这话,要是叫四阿哥听见,四阿哥该多伤心呐?”青莲忙劝道,“娘娘,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您想想,宫里头那么多阿哥,哪个像四阿哥疼您这样疼自己额娘的?”
皇贵妃身子一晃,眼里热泪涌出,努力想要笑,可一咧嘴眼泪却落下来,她自嘲着抬手抹眼泪,却撩了一手背的鲜血,青莲惊呼娘娘流鼻血了,皇贵妃却木愣愣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
青莲按着娘娘让仰面不要动,才要唤外头的宫女去请太医,皇贵妃拦着说:“别大惊小怪,天热而已,你们这一闹,胤禛今晚又要睡不着了,这不是好了吗?”
那之后,皇贵妃的确没再继续流血,换了衣裳收拾干净,吩咐底下不许惊着四阿哥,歇息半天不见异状,似乎真是因为天热,而刚才费心想那些事动了心火,更加燥热的缘故。
但是青莲几个都担心皇贵妃的身体,劝说现在的药吃着总是时好时坏不大见效,该请国舅爷再找更好的大夫开方子,总这样不温不火地耗着不是个办法。
皇贵妃却无所谓,冷笑道:“他们不是都说了狠话了,我是年轻里伤了根本的,最要紧就是静养。”
青莲默默不语,她也知道畅春园是个好去处,皇贵妃若能去那里静养再好不过,但她放不下四阿哥,皇帝曾要带她同往,皇贵妃自己拒绝了,可在紫禁城里待着,几时能得一个“静”字?
傍晚四阿哥下学归来,来给额娘请安时察觉她脸色不好,询问是否不舒服,见青莲几个闪烁其词,聪明的孩子一眼就看出端倪,硬是从她们嘴里问出什么,皇贵妃哭笑不得,与儿子撒娇道:“这世上没几个人能管你额娘的,偏偏你管得,你不要生气,额娘好好的呢。”
四阿哥却绷着脸,埋怨母亲不好好保重身体,嘴上不说心里已有了主意,面上安抚了几句,回去后便要小和子准备笔墨,要给皇阿玛写请安的信。
这边四阿哥的信尚未送出紫禁城,昌瑞山行宫里,已得到京城加急的传信,李公公得了好消息兴冲冲地往皇帝这边来,半道上遇见太子,胤礽见他春风满面,笑问是不是朝廷有喜事,李公公一时高兴未及多想,忙回道:“是畅春园传来好消息,德妃娘娘又有喜了。”
太子浓眉微微一颤,垂下眼帘微笑,哦了一声便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