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险峻,植被幽深,高速路上,大货车时不时疾驰掠过,锃亮的卡迪拉克像一滴融入端砚的墨汁,只看得见前方两盏大灯刺目。
替林咏拉了拉滑落肩头的孔雀花纹披肩,一头长发自然绑在脑后的焦姐抿唇看向身旁纹丝不动的太太,她这么坐着,已经很长时间,连水也没有喝一口,真令人担心。想起临出门前带了点炖好的银耳莲子汤在保温瓶,她反身跪向车后,伸手提出来,关切道:
“太太,卢大哥说路还长着,喝点东西吧。知道您担心秦先生和杜小姐,可咱一时半会到不了,您身体要紧,咳嗽才刚刚痊愈呢。”
“是啊,林姐,熬夜对身体不好,何况还坐着车,多少喝点吧。等到玉城,我们再去吃点好东西。”
保温瓶的杯盖被打开,车厢里顿时飘散出一股莲子特有的清甜滋味。
林咏回过神来,转头朝面带忧虑的焦姐温和浅笑,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悲伤。
不知道为何,今晚的自己,竟然格外想念逝去的丈夫,想得整颗心如浸泡在冰水里,疼,麻,然后慢慢失去知觉。
这么多年过去,世上再不会出现任重那般鹤立鸡群,卓尔不凡,才华横溢的男人,而自己所品尝过和拥有的孤独,此生无法清算。
更何况,时至今日,身边留下来的,真正关心自己的,竟然只有雇佣的得力帮手和家政阿姨。
多么悲哀的事实!
或许,他们关心的其实也不是自己,而是假如自己有什么不测或意外,他们会失去被雇佣的机会,从而影响拿到手的薪水。
只是啊,车外的夜这么黏浓,这么漫长,黑乎乎的山峦这么陡峭,这么恐怖,自己何尝又不需要他们的陪伴呢?
即使撇开金钱关系,他们与自己只是全然的陌生人。
任重,你在天上看到了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只有我一旦失去你,就再也没有幸福的机会。
你的手足兄弟秦道远,如今完全坐拥整个饮料行业的头把交椅,身价不可估量,他可曾想过你,可曾因失去你,而过得不好?
你的心仪之人木采清,第四次结婚,据说还是个英国人,周游世界潇洒度日,她可曾日夜思念你,可曾因失去你,而断送幸福?
他们全都没有,只有我,只有我在失去你之后,画地为牢,日夜想念,忧思成疾。
噢,对了,还有慕清,任重,咱们的儿子其实心里也是很想念的,只不过啊,在这点上,他的性情更像我,从不轻易说出口。但是,任重,你知道吗,他对感情的执拗却像极了你,或者说,像极了你们秦家血统。直到如今,他还是不肯放弃欧之盈,即使出现了和她相似的女孩子,他还是任性的不要孩子,甚至……甚至拒绝我煞费苦心安排的换心手术。
他是怕自己一旦换心成功,会影响对欧之盈的记忆和回忆。
这点,我懂。
可是啊,任重,情深之苦,你我比任何人都要懂,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孩子走进这样万劫不复的深渊呢,是吗?
若你还在,肯定会赞同我的决定,你要知道,失去你之后,儿子是我唯一的念想了,他的身体里,留着你的血……
接过焦姐小心翼翼倒出来的一杯,小口小口抿喝下去,一年四季难得舒服的嗓子眼润滑不少。温热清甜的水最容易给身体带来满足,也最容易带来倦乏。绷直的身体往靠背椅无力靠去,想起儿子的不告而别,心里的悲伤又添了一分。那天包过饺子从金苑小区回去,老毛病肆虐,咳得厉害的她疏于和儿子联系,更没有留心向来孝顺的他竟然会无声无息跑去玉城。
在卢彦确定他们两个身在玉城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
慕清是集团执行副总不假,分管的只是财务这一块,根本不可能让他去解决秦曾两家的冲突。
更何况,之前他已做出正确又明智的决定,让宋小奇和周正宏一道前往玉城。
她不认为儿子会傻到想亲自上阵,所以,唯一的可能是他收到了什么风声,关于欧之盈的风声。
欧之盈……
想到这个名字,她搁在柔软羊绒披肩下的手情不自禁捏成拳头,姣好面容上划过一缕痛恨。
大概是她的表情有些狰狞,从后视镜看到的卢彦主动开口:“林姐,你别担心。我在那边安排的人每天有及时报告,秦纵遥还是之前那幅样子,房芳么,也很乖。不过何尽欢和徐唐就动作频频,先是去医院看望幸福超市的小两口,后来又派人四处打点关系,还有,他们还主动拜访曾氏那边死者家属,估计是想达成私了协议,从而在困局里钻出一个口子。”
用力的指关节传来细微真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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