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三前夕,房叔叔和房阿姨本来不同意你参加高考,想让你尽快结婚生子,是你哥哥来求我,让我同他一道去劝说叔叔阿姨让你继续念书。当时,我去学校找你,你跟我说的什么?”
没承想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孙杰突然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一条又一条也就罢了,还直逼重点,房芳有点坐不住,含糊道:
“说什么?那么久的事,谁记得?”
“我记得!”又急又怒,孙杰的两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似的瞪大眼睛,里面的血丝越发纵横:“你跟我说,你要念书,你要找一份好工作,因为你不想将来自己的孩子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和我的孩子!希望我能够支持你!你还说,只要我和你一条心,好好努力,总有一天我们会带着两家人去大地方过日子。芳芳,如果这都不算应允和承诺,算什么?”
“我没说过!我没说过!”
尖细锐利的女音划破阳光遍洒的初夏宁静,秦纵遥抚了抚发疼的耳朵,平静望着互相怨怼的两人。
“当时就我们两,你当然可以否认!”迟疑片刻,孙杰再度毫不退缩的开口,“但是,你好言好语哄我收下的那笔钱,我们家早已经还给你父母,他们一再答应你过年会过去同我结婚,芳芳,这又算什么?你肯定在想为什么你哥哥这一回没有给你通风报信,没有站在你这边,对吗?”
钱居然又被拿到父母手上了吗?
他们,包括哥哥为什么只字不提?
房芳浑身颤抖着,脸色如锡纸,泪水在脸颊牵出一条又一条的长斑。
“因为你哥哥喜欢上你嫂子,而你嫂子家,贪得无厌,一回又一回伸手要钱,你哥哥除开想要钱,已经没心思来帮你。”毫不犹豫丢出亲眼所见的事实,孙杰的语调忽而沉下去,里头全是悲痛的味道,“芳芳,我知道你过得不容易,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和亲哥哥,我不想、也不能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是,你摸着良心想一想,我们孙家待你怎么样?知道你在学校营养不好,我妈都舍不得让我爸吃的土鸡蛋全部拿到学校送给你,来回几十里路,她回来累到话也不想说一句,却还逢人就夸,说你懂事,聪明,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让我以后好好待你……”
说到辛苦一辈子的妈妈,孙杰语调哽咽,连忙伸手捂住脸。
他知道,其实,房芳提出解除婚约,最伤心的除开自己,莫过于一直把她当媳妇对待的妈妈。
“你妈妈对你爷爷奶奶刻薄,是我妈时不时带东西去看望他们,她对我说,芳芳最心疼她爷爷奶奶,我们不能让芳芳不安心……”
“你爸爸摔断腿,我爷爷钓到的黑鱼舍不得送去卖,全提给你爸炖汤,说能够帮助愈合伤口……”
……
孙杰越说越难过,直到再也说不下去。
男人的呜咽压抑沉重,仿佛被巨石压着,听得人透不过气。
秦纵遥不得不再抽出一根烟,房芳嘴角哆嗦着,觎着他深不可测的神色,再不敢反驳一句——
他说的对,没有查实不了的消息。
但是,难道自己就要为莫名其妙出现的人陪葬所有美好愿景吗?
一颗心冷得像被泡在寒水潭里,她一口又一口用力的呼吸,艰难又苍白的开口:
“就算……算说过那些……我……我也是……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
心痛不已的孙杰冷笑,与其说年少轻狂,不如说玩弄感情,假意蒙骗。
可是,多年来存下的情谊让他开不了这种直接又恶毒的讽刺之口,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厚实的唇紧紧闭合。
“孙杰,算我……算我们房家亏欠你和你们家……”尽管心急如焚且又特别不甘心,房芳的脑筋还是转得快:
“这样好不好,你说,你要怎样才肯答应解除婚约,多少……多少钱……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们家。”
自己怀着的是秦家骨肉,如果为了名声考虑,纵遥拿点钱出来,应该不为难吧。
打发他们孙家,不就是几十万的事情吗,几瓶红酒而已,就算纵遥不伸手,自己也能凑够这个钱,一定能!
“多少钱?”
又是一个大写的“钱”字,孙杰只感觉到天大的讽刺。
昔日那个甜甜喊着自己“杰哥哥”的小姑娘,早被钱埋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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