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仙帝脸色更加的难看。而真正尴尬的却是那些一心过来讨杯喜酒喝且顺便见识见识仙界瑶池风光的各路神仙和名山掌教。
方才欢欢喜喜的坐定,翘首以盼地打算见证一场旷古烁今的盛大婚礼。好不容易盼到使者汇报说公主的凤撵已在来的路上,正想着这做新郎的怎么比他们这些宾客还淡定,到这个时候还迟迟不现身,立刻便又有一使者上殿迟疑地说出昭华上神要退婚的消息。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如今青娥公主又要向上神讨说法。本来这讨说法无可厚非,毕竟是昭华上神做事太不厚道。可谁不知道这昭华上神除了多年前的一桩秘闻便再无其它劣迹,品性也端的是高华孤傲,倘若来此说出的理由涉及什么仙界隐秘,仙帝和王母的脸面可不就更下不来台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汇之间心领神会,觉得还是共同告退给彼此留一点空间比较好。正纷纷要起身拜辞,忽见宾客席上有一人猛地站起,指着站在大殿内以公主为首的一行人喝道:“别动!你给我站住!”
站住?
众宾客四下里看看,没有谁动啊,你这是让谁站住?
再仔细看看,好像确实有一个站在最后头不甚起眼的小仙娥正欲转身退出门外。可一个小仙娥,退便退了,值得你怎么急赤白脸地地喧哗喊叫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哎哟,这王母和仙帝可朝你看了。
因此殿甚广,里头坐着的也有不少不大来仙界的宾客,因此认识那大声叫喊的人不多。反倒是王母认识此人,率先皱了眉头道:“东湖仙君,你何故喧哗!”
东湖仙君见众人皆转过脸看他,老脸一红,却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朝着仙帝同王母拱手道:“禀仙帝王母,那要遁走的仙娥......不,她不是仙娥,那遁走的女子便是前些日子私上仙界又逃走的魔界细作——黑心!”
黑心本想着既然昭华没来,那她留在此地反而危险,就想先悄悄退出去再等时机比较好。可才退了两步便听到一个熟悉且厌恶的声音。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无处可逃,索性施施然转过身,面朝内殿。
青娥诧异回头,一见是她,双目瞪圆:“黑心?你......你怎会在此。”
黑心苦笑着拱了拱手,“公主,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青娥笑得凄楚,“只可惜没能如你所说那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黑心默然不语。
东湖仙君指着她,朝着上首的位置继续道:“方才本君在玉露宫时见她戴着面纱便觉得有些不对,让她倒壶茶水奉上又久久不至。如今看她又堂而皇之地进了瑶池入了此殿,终是想起来她是谁!再听她同公主之言,看来连公主也受了她的蒙骗,竟蒙混到了这里,分明就是有备而来!还请仙帝王母下令严查此事,以防她此番上仙界又欲行不轨之事。”
周遭宾客一听魔界两字早已哗然四顾,唯恐旁边的人就是魔界细作,一言不合就要上来拗断自己的脖子,纷纷掐了个诀给自己加了个护身咒什么的以示万全。
黑心对这番言论简直想呵呵出声,可奈何场合不对,她硬生生的忍了下来。缓缓揭下面纱,露出了自己的一直想露,却没敢露的脸。
座下宾客本躁动不安,可看见她的脸又纷纷诡异地安静下来。即便有不知情的,也被这阵势给唬了一跳,自然不敢发出声响。
今日婚宴上的宾客,仙界的人过了大半,虽说年岁久远,可眼前这个小仙娥的脸自然还是有不少记得的。
赤颜。
昭华上神曾经的女徒弟,那个黑莲化身,最后堕下诛仙台不知所踪的——赤颜仙子。
其中不乏有当日在场的天兵天将,犹记得那一抹残阳下,浑身浴血的她手持藤鞭,踉跄地退至诛仙台上,重伤不堪的身体似已无力支撑,单膝跪地,却又强撑着不让自己完全倒下。面对众人的紧逼,依然高昂着头,眼神先是茫然无措,随后泛出隐隐的怒气,嘴角边挂着似笑非笑的冷意,“你们污蔑我是魔,可我即便是魔,也比你们这些自诩为正道的神仙干净。我自认从不伤人害人心怀坦荡,却抵不过你们字字诛心。如今我败了,也认了。你们须求佛祖保佑我不会再回来,倘若有我归来的一日,今日之仇,必当逐个,逐个偿还!”
那日的誓言犹言在耳,虽说听起来不寒而栗,可终究只是当个笑话。诛仙台戾气浑厚,莫说她了,即便是个上仙跳下去也会修为全无,重伤不治。可谁曾想,那个叫嚣着要逐个逐个偿还的女人,竟然真回来了......
黑心不大看得懂这莫名压抑诡异的气氛,只是从容走至殿前,朝着上首的二人跪拜道:“冥府阴司拘魂使黑心,拜见仙帝王母!”
“赤......颜?”
黑心抬起头,直视方才出声的王母,竟觉对方的目光出奇的凌厉,那端庄雍容的慈悲面目下隐隐有些不敢置信:“孽障,你竟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