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正亲吻得难分难舍时,脚下船身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下秒,身后宴厅里灯光齐暗,音乐静止,有胆小的女生惊呼出声。
杜若予讶异地回头,“停电了?”
他们身处船头,江岸的都市灯光也能给予充分照明,卫怀信正要拉她往更明亮的地方去,杜若予突然瞧见二楼船舷处站着个人影。
“那儿,有个人!”她说。
卫怀信抬头,也看见了那个人。
那是个五官清丽的鹅蛋脸女孩,一身粉色纱裙被江上的风吹成薄霞似的烟尘,披散的头发黑得发愁,像烟尘上的墨迹,昭示出浓重的沉郁。
女孩赤脚踩着船舷往上爬,身体看上去更高了。
杜若予皱眉,预感到不妙,“她想干什么?”
“不管她想做什么,这都太危险了。”卫怀信往前走出几步,仰头严肃呼喊,“喂!你……”
他还未喊完下半句,二楼的女孩已经翻过栏杆,她甚至没低头看一眼出声的卫怀信,就蹬开脚,直直跳入黑暗的江里。
杜若予惊呼,“有人跳水了!快来人!”
不少人跑出宴会厅,一阵混乱中,有工作人员朝水里抛出救生圈,还有熟识水性的船员跳下去搜救。
杜若予被几个年轻人挤开,又听见他们在大声相互询问。
“跳水的是谁?”
“有人看见了吗?”
“不知道啊!谁看见了!”
“为什么要跳水?是自杀吗?谁这么想不开?”
“会不会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谁看见小景了?我从刚刚就找不到她了!”
“小景?不会吧?”
围观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语,叽喳吵闹,因为船上的电力系统还未恢复,杜若予被推挤地差点跌倒,好在卫怀信及时扶住她。
“等船一靠岸,我先带你离开。”他皱眉。
杜若予疑问:“等等看搜救结果吧?有人报警了吗?警察询问前,我们乱跑会不会不太好?”
“……那等会儿捞上人来,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别看。”卫怀信替她裹裹西装外套,低声嘱咐。
杜若予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挪挪脚,往黑漆漆的江水里望。
望着望着,微感目眩。
那江,像巨人张开的口,跃入其中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她怔了怔,站直身体,忽然间便把这些天的考虑郑重说出口,“其实我已经联系李嘟嘟了,我想……我想回医院接受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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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信一直不愿意强迫杜若予回精神病防治院,他曾就此话题与她深聊过,知道她的顾忌和恐惧,在确定二人关系后,他也更希望杜若予能把责任分担给他,不带压力地,心甘情愿回医院接受治疗。
而且他笃定,只要给杜若予信心,她很快就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毕竟,她从来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
杜若予说完自己的决定,定定看了卫怀信半晌,见他只是笑,有些窘迫,“你干嘛不说话?”
卫怀信被她推了下,顺势挨着她肩头,笑道:“我只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杜若予撇嘴,“高兴得都会用成语了。”
“因为我有一个最好的汉语老师。”卫怀信搂住她,在她额角亲了亲,又正色道:“我真的很高兴。”
杜若予自嘲,“有个精神分裂的女朋友,有什么好高兴的。”
卫怀信不以为意,拍拍她的脑袋,“不要忘记我母校的天才教授,我可是听过他的课的。”
杜若予略一回想,笑道:“可你的天才教授,即便得了诺贝尔奖,多半也是靠生病前的非凡成就。”
卫怀信说:“发病的梵高不也创造了许多惊人的艺术成就?”
“可他也失去了他的半边耳朵和一条性命。”杜若予低低地笑。
“曾经有冰岛的科学家团队认证过,具有创造力的人相较从事常规工作的普通人更容易携带精神分裂症和躁郁症的基因。我读过的一本医学院研究报告也说,作家与常人相比,患上精神疾病的风险更高。”卫怀信振振有词,不希望杜若予妄自菲薄,“创造力催生了天才,尽管这种能力有可能给个人带去精神疾病的创伤,但你不能否认创造力对人类文明的贡献。”
杜若予看着他笑,“你这观点有些本末倒置,事实上,应该说是很多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并不是擅长从事创造的工作,而是他们因为大脑结构异于常人,更容易被这种创造性的工作吸引而已。”
卫怀信认真思索半晌,竟然点头道:“也有道理。”
杜若予笑出声。
卫怀信不甘心地摊手,“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表达我的观点吗?”
杜若予笑道:“你当然拥有言论自由的权利。你的观点是什么?”
卫怀信这才满意道:“我的观点是,我的女朋友就是最好的,不接受任何反驳。”
他们坐在船头角落,低声交谈,似乎不受周围嘈杂纷乱环境的影响,可事实上,这二位都在密切注意江上施救的动静。
游轮的电力系统很快恢复,船在最近的码头紧急靠岸,跳江的女孩也终于被救援队捞上岸,好在救命及时,女孩性命无碍。
在议论声中,杜若予听到旁人确实喊那女孩小景。
警察赶来后,听说满身湿漉的小景昏沉地承认自己是主动跳江的,至于跳江理由,她却绝口不提。
警察唉声叹气,教训了这年轻姑娘两句,就把满船滞留的宾客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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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信揽着杜若予,两个人沿着江滨,朝原停车场走去。
江岸路灯明亮,却照不清开阔江面底下的黑暗旋涡。
杜若予的脚实在适应不了高跟鞋了,她脱下鞋子,赤脚踩在平整的石道上,舒适地窥探,“每个少女都有一个公主梦,可要我做一辈子的公主,我又无福消受。”
卫怀信替她留心着脚下的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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