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在墙壁上的女子,干瘦如柴,枯草一样稀疏的头发花白掺黑,随着她抬起头来,就连墓幺幺也忍不住感觉和自己肌肤镶相贴的男人,温暖的体温里绵绵起了一层凉意。
她眼睛只剩了一个,另外一个眼眶黑洞洞的被人摘了眼珠。鼻子被削去,嘴巴被缝了起来。更为渗人的是,她嘴巴里明显有什么活物在朝外爬,可奈何嘴被封死,只能在她两颊旁边来回顶撞。霍霍地,突然一道乌血混着浓浆从她脸颊旁喷了出来,吱吱地从里面掉出来一个活物,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活老鼠咬穿了她的脸。她痛苦至极,可哀嚎声还没来得及喊出,肉眼可见的她脸上那个血窟窿竟然开始在愈合。
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悠柔……
“亏得你还能认出来她。”宵入梦松开她,走到悠柔身边,弯下腰提溜起一个小笼子来。小笼子里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古怪而可怕的毒虫。他作势递给墓幺幺,可看她退后了一步,于是笑了笑,自个儿从那笼子里挑了一只巴掌长的蜈蚣来。他又细慢地拿出一双手套,优雅地带上,走到悠柔面前,温柔地钳住她的下颌,将她蜈蚣塞进那个正在愈合的血窟窿里。悠柔痛苦地试图摇头,可是直到这时,墓幺幺才发现她为何无法反抗,因为她的后背整个都和身后的墙壁凝在了一起,像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人一样。
“你这个侍女,野心大,心机深。如果不是碰见我,指不定这隆国的贵妇烨晋里头,得有她一个位置。说来也巧,在我从归雁城回来之后,有次宴会上,有个门派的门主来求丹。娥筝当然是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他,但是我呢看到那门主身旁那个妾,怎么就觉得眼熟。后来经了那门主说,悠柔是他花钱从另外一个城主手里买来的,伺候人的功夫一顶一的好。我这仔细一想,这女人可不就眼熟的很,常年在你身边那个婢女吗不是。”他顿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下,“只不过在你身边的时候,多少沾染了你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所以看起来出尘有气质。跟着那门主,倒是一股子狐媚样,那自然是起初认不出来的。”
“我随便扔了几颗丹药给那门主,把这女人给买下来了。你到这个田地,有她这张嘴的多半功劳吧。”他松开手,把悠柔的乱发拨开,看着她那只浑浊地独眼里写满了已经麻木的惊恐和畏惧。“悠柔,看看你还认得她是谁吗?”他抬手指向了墓幺幺。
悠柔僵硬地摇了摇头。
墓幺幺没有说话,未曾料到陈年旧事里入土的人,再遇时,怎还能再想起昨日鲜活的光景画面。
悠柔是她从一个魔修手里救出来的,如果不是她,悠柔已经像是前面那些惨死的妓.女一样,被活活油炸了烹成了肉条进了那魔修的肚子。所以悠柔死心塌地跟着她牧画扇,数年来将她的生活照顾的有板有眼。想起来悠柔做的一道九曲汤来,每次就着那碗热汤,能多吃好几碗饭。想起悠柔量的衣裳,做的百裙,旻国亡国牧画扇被剥皮腕骨的那天,穿的那身竹漪白蔷裙就是悠柔头天晚上绣的扇花。悠柔性子很温柔,总爱笑,动不动有着娇羞的样貌,那神态,让牧画扇无数次夸赞说悠柔真好看,以后一定要给悠柔找个良婿才行。
后来那天在那个戏台上,她看见悠柔说,好在牧画扇是死了。
一晃好多年了。
“扇尊在哪,悠柔在哪。”墓幺幺忽然说话了。她静静地看着悠柔,想从她那只浑浊的独眼里找到些什么。可是那独眼里,除了麻木惊恐和痛苦,什么都没有。“你以前,总爱说这句话呢。”
她一步步走到了悠柔面前。
直到这时。
悠柔的眼睛里才浮现出滔天的震惊来,她糯糯地想说出什么,可是嘴里刚被塞进去的蜈蚣正在撕咬着她的口舌,很快这种震惊就被无以复加的痛苦所取代。她的眼睛里流出了似眼泪的黄色液体,有些恶心。
“当时天书出现的时候,怀瑾过来劝我逃时——除了你,没有别人。甚至连怀瑾都还在信任着你,他交代你帮我逃跑,甚至还把后山回肠千重阵的法器交给了你。他一直相信着,你不说为我去死,最低也会帮我逃。然而第二天,天书的预言人尽皆知,我被关起来的时候,你来看我说,一定会救我出去。这些……我其实都不怎么在意。我知道你爱财,但是我觉得,你爱财也最少有自己表现出来一半的底线。”墓幺幺语气很平缓,眸间安谧似夜晚的流水。
可忽然——那流水陡然在不知觉时一下凌空遇了直悬,下面就猛地杀入了决堤的瀑布。
那翠眸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是狂猛无边的地狱。
“如果不是你悠柔被应熙景收买,我归雁城十万人,我归雁宗万人,怎会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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